- livchan.cn
- 郝尊 繁体
郭璞是河东闻喜人,爱好经术,博学多才。尤其好古文奇字,喜欢阴阳、天文、占卜。曾从师于郭公,郭公给了他《青囊中书》九卷,于是潜心研究,逐渐精通了五行、天文、卜筮之术,经常给人穰灾转祸,倒也往往应验。
闲暇时也写写诗词,写得还不错,我们这里不妨摘录他的一首游仙诗鉴赏一下:
“京华游侠窟,山林隐遁栖。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临源挹清波,陵冈掇丹荑。灵谿可潜盘,安事登云梯?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进则保龙见,退为触蕃羝。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
他的诗才使他在中国文学史上占了一席之地。他的《江赋》和《南郊赋》曾受到晋明帝的赏识,给了他一个尚书郎的官儿。他的诗集《郭弘农集》流传于世。
西晋八王之乱后,郭璞经过占卜,知道西晋朝廷将要朝不保夕,于是像许多有名有姓的人一样,南下避乱,投奔建业。途中到了将军赵固的驻地,正巧赵固的马死了,这是一匹好马,赵固非常痛惜,以至不见客人。郭璞到的时候,门吏不给他通报,说是将军的马死了,将军正在伤心,不管是谁,一律不见。郭璞说,我能给他治活。门吏听了,不大相信,转念一想,万一他能治活呢?不就解了将军之忧吗?不如死马当做活马医吧。于是报告了赵固。赵固出来见郭璞,将信将疑地问他,你真的能把我的马治活吗?郭璞说:能。赵固问他:怎么治呢?郭璞说:你找二三十个精壮的小伙子,拿着长竿,往东去三十里,有丘林社庙,就以竿拍打,会得到一件东西,赶紧抱回来,得到这东西,马就活了。赵固当下就派出三十个士卒,拿着长竿出发了。果然得到了一个像猴子一样的东西,士卒们急忙把它捉住,带回来,那东西见了死马,就去吸马的鼻子,不一会儿,马就睁开眼,立起来,奔跑嘶鸣,饮食如常。再找那猴子一样的东西,不见了。赵固治好了马,很欣慰,也很感激郭璞,给了他丰厚的馈赠。
赵固这个人我们以后还会说到,这里先把他放下。
郭璞走到庐江,即现在的安徽宣城一带,太守胡孟康盛情接待了他。胡孟康被当时还是丞相的司马睿聘为军咨祭酒,等到司马睿做了皇帝,调他到建业朝廷里去做官,那时候江淮一带还算太平,胡孟康不愿意离开,就请郭璞为他卜卦,郭璞占卜的结果是“败”,胡孟康不信。在主人宴请的时候,郭璞看上了胡孟康的一个婢子,怎么得到这个婢子呢?郭璞想了一个办法,晚上,取三斗红小豆,绕着胡孟康的宅院撒开,并且写了一道符。第二天一早,胡孟康起床后,看见数千红衣人包围了他的宅院,看样子要冲进来。胡孟康急忙找郭璞为他穰解。郭璞说,太守家里不应该留这个婢子,可到东南二十里卖掉,切记不要争价,如此,此妖可除。胡孟康按照他说的做了,而郭璞则暗地里使人把那个婢子买下来。并把符扔到井里,几千个红衣人也都自行一一投到井里。郭璞心满意足地带着婢子而去。不久庐江果然被攻陷。
郭璞一路走来,留下了一路故事。他的故事越传越广,越传越神,每到一地,就会有人请他卜卦,有人宴请,有人馈赠银两。他衣食无忧,又有娇妻相伴,索性在江北游山玩水,乐不思蜀了。
但是,当他走到大木山下的时候,却没卜到被童建的手下劫了。
童建的手下把郭璞连同他的妻子、银两一起押上山去。童建看见手下押着一个身材高大,四方脸上长着几根黄胡子的人,和一个美貌如花的妇人,还有一车银子,心动了。问道:“你是谁?到哪儿去?”
郭璞大喇喇地坐下,摇着折扇说:“河东郭璞。到建业去。请问,把我弄到山上来干什么?”
郭璞的故事已经传遍中原,童建也早有耳闻,听说此人就是郭璞,见机说道:“请别误会,在下只不过想请先生为我占卜一卦。”
郭璞看了看绑在身上的绳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童建一看,也觉得很尴尬,于是斥责手下:“还不快松绑!”同时传令设宴。
酒席宴上,童建请郭璞为他卜卦。郭璞观察了童建一会儿,问道:“你要占卜什么?”
童建说道:“自然是前程。”
郭璞说:“你本来是个将才,但你抢人妻子,与人斗殴,破了相,也就改变了你的运程,不得不占山为王,打家劫舍,这就更加深了你的罪孽,折了你的寿数。你在这山上还有十年,十年之后,你会被人挟持北去,如能改弦更张,报效朝廷,还能勉强维持下去,做一个下级将领。但别过长江,一到江南,死路一条,也别过黄河,过了黄河,必死无疑。”
童建听罢,倒抽一口凉气,他不信:“一派胡言!我堂堂一山之主,会被人挟持?”
郭璞说:“我不过据实相告罢了,信不信由你。”
童建嘴说不信,但郭璞的名声又让他心里没底,将信将疑,他不敢杀郭璞,饭后,他把郭璞赶下山去,留下了他的妻子和银两。
郭璞下得山来,长叹一声:“唉,这也是骗人婢子的报应啊。”他不敢再游山玩水,一路给人卜卦,赚些盘缠,投奔司马睿去了。到了建业,司马睿也早闻郭璞的大名,给了他一个著作佐郎的官儿。后来,司马睿登基做了东晋的皇帝,也经常邀郭璞进宫闲谈,预测未来之事,有一次,郭璞对司马睿讲起了大木山被劫一事,司马睿一听,火了:“胆大妄为,敢劫我朝廷大臣?”当下给驻守在武昌的大将军王敦写了诏书,命他剿灭大木山贼寇。
当时王敦对朝廷已生贰心,接到诏书,就把他的哥哥、扬州刺史、南中郎将王含叫到武昌,两人秘密商议,决定由王含去大木山,不是剿灭,而是招安,在江北保留一些势力,以备将来做为呼应。
王含是个既粗鲁又愚蠢的人,因为晋朝是士族社会,朝廷的重要职位都由高级士族担任,琅琊王氏从汉朝就是望族,到了这一代,更是登峰造极,王导是丞相,王敦是侍中、大将军、江州牧,他们一家人把持着朝廷的军政大权,王含就是靠着家族的势力混了个扬州刺史、南中郎将,其实说他是酒囊饭袋一点儿也不为过。他到了大木山下,在山下树林里扎营,传令童建下山来见他。童建知道朝廷派来了大批官兵,以为是来剿灭他的,怎敢下山?等了几天,见童建还不下山,王含生气了:“这个童建,真他妈不识抬举!”于是下令放火烧山,因为山下是他的营盘,火从山腰放起。大火烧了七天七夜,山头上虽然有悬崖峭壁阻隔,火烧不到山顶,但烟燻火燎,灼热难耐,七天之后,童建下山来了。
王含一见童建,先把他臭骂了一顿,然后问他:“想死还是想活?”
童建不明其意,愣愣地看着王含。
王含看着童建的熊样,恨恨地骂道:“混蛋,想死,你这几个虾兵蟹将不够老子的兵一人一个。想活,以后老老实实听老子调遣。”
童建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局,可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忙不迭地说:“当然,以后唯王将军马首是瞻。”
王含生气地扔下一句话:“早说这话,老子何必放火烧山!”
童建说:“烧得好,烧得好,谁让属下惹将军生气呢?”说着,忙令手下把山上的银子尽数搬下山来,犒劳王含的士兵。
王含带兵走了,带走了郭璞的女人,留下这一片寸草不生的山腰。
从此,童建和王含、王敦兵匪一家,勾结在一起了。
祖逖接到韩潜的报告,当即派卫策去了幽州。
幽州经过石勒的一番洗劫,已经是一片瓦砾,虽然朝廷后来任命段匹磾为幽州刺史,渤海公,段匹磾也对幽州进行了一些修整,但短时间内仍然难以改变破败的景象。卫策带着两个士卒到达幽州的时候,刺史衙门已经草成,内部装修还在进行。衙门的衙役告诉卫策,刺史和大都督刘琨去了固安,他们联络段氏的段涉复辰、段疾陆眷、段末柸等共同讨伐石勒,正在固安等待与各路人马汇合。卫策听了,心急如焚,立即马不停蹄地奔向固安。
在卫策向固安进发的途中,我们先简要地介绍一下段氏。段氏是东部鲜卑人。鲜卑是中国古代的一个少数民族,附属于匈奴。活动在西拉木伦河和洮儿河之间,即内蒙古东部和辽宁西部一带。北匈奴西迁以后,进入匈奴活动的地域,逐渐壮大起来。分为东、中、西三部,段氏就是东部鲜卑的后人,他们世代都归附于汉族的朝廷,西晋时,段匹磾的父亲段务勿尘因为帮助东海王司马越征讨有功,幽州刺史王浚为了拉拢他,以便有战事时互相支援,就上表朝廷,封他为亲晋王,辽西公。怀帝时,又封段务勿尘为大单于,段匹磾为左贤王。等到段务勿尘死后,由段务勿尘的弟弟段涉复辰做主,段务勿尘的儿子段疾陆眷继承了封号。
及至后汉的刘曜进攻洛阳,当时石勒还没有脱离后汉,也派兵相助,王浚就乘襄国空虚,派他的都护王昌率段疾陆眷、疾陆眷的弟弟段文鸯、从弟段末柸进攻襄国。一经交战,石勒败回营垒,段末柸一直追入营垒,被石勒俘获。石勒以段末柸为人质,向段疾陆眷求和,段疾陆眷答应了,段文鸯劝阻说:“我们奉命讨伐石勒,怎能为了一个段末柸而放过将要被打败的敌人?这样既不好向王浚交待,而又养虎为患。不如一鼓作气消灭石勒。”段疾陆眷不听,以二百五十匹马和两箱子金银,赎回了段末柸。其时,石勒已经命石虎和段末柸结为兄弟,并赠送了段疾陆眷许多金银珠宝。于是,段疾陆眷带着他的兵马撤回来了。王昌独木难支,也只得带兵回到幽州。从此,段氏内部已不是铁板一块了。
卫策到了固安,果然见刘琨和段匹磾正率兵驻扎在固安,等待段氏的其它人马到来。卫策见刘琨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
刘琨见到卫策,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祖豫州那边有事吗?”
卫策说:“没事,祖豫州派我来看看你。”
刘琨向卫策引见一脸络腮胡子的段匹磾。相互拱手见礼之后,段匹磾说:“都说祖逖和刘琨亲如兄弟,今日方知此言不差。回去以后,请转告祖豫州,我对刘将军仰慕已久,他以朝廷太尉的身份屈驾幽州,对我来说,是久旱逢甘雨,是如虎添翼,我们已经结为兄弟,还推举他当了大都督。我不会亏待他的,请祖豫州放心。”
听段匹磾如是说,卫策彻底放心了。
段匹磾为卫策接风洗尘,三人谈笑甚欢。酒宴中,段匹磾的亲兵进来报告,派出和段疾陆眷联络的士卒回来了,有要事禀报,段匹磾出去了。卫策乘机对刘琨说:“王敦派人来见段匹磾,拿着朝廷的诏书,要段匹磾杀掉你。”
刘琨说:“我也见到过王敦的亲信钱凤,他和段匹磾说些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按说不会吧,我到了幽州,段匹磾就和我结为兄弟,还要把刺史的位子让给我,我没答应,才推举我为大都督,统领幽州的兵马。他应该不会对我下手。
卫策说:“人心难测呀,祖豫州让我告诉你,他很为你担心,要你小心防范。”
刘琨说:“请转告士稚兄,我会的,请他放心。”
段匹磾气呼呼地进来了:“本来说好了的,一同进攻襄国,事到临头,说不来都不来了,气死人了!我就不信了,没有他们,这仗就不打了,咱们自个儿去!”一脸络腮胡子全都炸起来了。
刘琨笑了:“兄弟息怒,打仗不是儿戏,以咱们的兵力,不是石勒的对手,我看还是回去吧。”
段匹磾叹了一口气:“唉,干点儿事怎么这么难?自家人都不能同心协力,窝囊啊。”
其实,段匹磾还不知道,段氏联手攻打襄国的事,石勒已经得到了情报。他仔细掂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如果段氏四方真的一同前来,他还真不是对手。石勒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况且他身边还有张宾等幕僚出谋划策,于是他派得力的手下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去见段末柸,请他瓦解段氏联军,釜底抽薪,不要出兵襄国。
段末柸一是顾及往日石勒的不杀之恩,二是念及他和石虎的兄弟情义,还有就是看在那些金银珠宝的面子上,他找到段涉复辰、段疾陆眷和段文鸯,对他们说:“我们几个除了他的长辈就是他的兄长,世上哪有父兄听从子弟的道理?如果一旦成功,功劳还不都是他段匹磾的?”
段涉复辰首先表态:“是这么个理儿。”段疾陆眷和段文鸯也点头称是。
于是,进攻襄国的计划就这样流产了。段匹磾和刘琨引兵而还。卫策完成了使命,从东路经山东回到雍丘复命去了。
自此,段末柸和石勒心照不宣,沆瀣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