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刽子手们这次杰作,我们不忍再描述了,其残酷的程度,我们无以名之,只好名之曰兽行,或超兽行。但既已认清了是兽行,似乎也就不必再用人类的道理和它费口舌了。甚至用人类的义愤和它生气,也是多余的。反正我们要记得,人兽是不两立的,而我们也深信,最后胜利必属于人!

胜利的道路自然是曲折的,不过有时也实在曲折得可笑。下面的寓言正代表着目前一部分人所走的道路。

村子附近发现了虎,孩子们凭着一股锐气,和虎搏斗了一场,结果遭牺牲了,于是成人们之间便发生了这样一串纷歧的议论:

——立即发动全村的人手去打虎。

——在打虎的方法没有布置周密时,劝孩子们暂勿离村,以免受害。

——已经劝阻过了,他们不听,死了活该。

——咱们自己赶紧别提打虎了,免得鼓励了孩子们去冒险。

——虎在深山中,你不惹它,它怎么会惹你?——是呀!虎本无罪,祸是喊打虎的人闯的。

——虎是越打越凶的,谁愿意打谁打好了,反正我是不去的。

议论发展下去是没完的,而且有的离奇到不可想象。当然这里只限于人——善良的人的议论。至于那“为虎作伥”的鬼的想法,就不必去揣测了。但愿世上真没有鬼,然而我真担心,人既是这样的善良,万一有鬼,是多么容易受愚弄啊!

(1945年12月9日《时代评论》第6期)

【赏析】

这篇杂文的内容是斥“兽”、劝“人”、防“鬼”,而又以劝“人”为中心。看来《兽·人·鬼》这个题目并非无意为之,而是作者的有意安排。反动当局的残暴兽行是应该怒斥的,但更重要的是劝告人们起来同野兽般的反动当局进行斗争。为虎作伥的“鬼”是要严防的,但同样也要人们警觉起来去防。所以,行动的主体是“人”,文章的重点也是向“人”说话。“兽、人、鬼”3个字看似并列,实则有其内在联系。它不仅包含了文章的内容,而且暗示着文章内容的重点。这样的标题应该说是颇具匠心的。

这篇文章的一个突出特点是寓说理于寓言之中。为了说明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反动派的“兽行”,作者讲了一个孩子因搏虎而遇害的寓言,通过村人的议论来说明对吃人的老虎——“兽”应持什么态度。在那7种说法中,前两种是正确的:那就是发动村人设法同虎斗争。后5种说法显然不正确。其基本意思,一是责备打虎者,这是颠倒是非;一是忍辱退让,这几近于奴才主义。文章没有直说应该怎样对待凶残的反动派,但“善良的人”是能够从故事中分辨出是非的。这种写法,一方面使文章显得含蓄,节省了文字,另一方面也表现了作者对反动派和对“善良的人” 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同时,也使作者的观点更容易被人接受。

可以说,这是一篇由愤怒的感情凝铸成的杂文。文章一开头,就用火辣辣的语言,直指反动派是野兽,是不可理喻的东西。作者直言不讳地宣称: “人兽是不两立的”,并坚信“最后胜利必属于人! ”面对反动派的刺刀,不是愤怒已极,不是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是不会这样落笔的。面对穷凶极恶的反动派,拍案而起,怒声呵斥,毫不畏惧,这就是闻一多的人格,也是闻一多这一时期文章的风格。由此可见,写杂文,有无强烈的爱憎感情和坚定的信念,是至关紧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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