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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人民日报》上美国朋友卡玛罢宴的消息,想讲几句话。关于外宾的事不想多说了,只说一说内宾的事吧。

所谓“内宾”也者,其实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宾”,他们不过是来自上边或其它地方的人,什么首长啦、书记啦、检查团啦、参观团啦、工作组啦,以及什么会议的参加者、协作单位的人员,等等。这些人到一个地方,是做工作去的,并不是去作客的,本来用不着盛宴接待。然而不然,尽管有中央、国务院三令五申的禁止,有些地方仍然照宴不误。上上下下,累计起来,花费在这种接待“内宾”上的人力、物力、财力,是决不会少于用在接待外宾上的。

宴请“内宾”的事禁而不止,大概同我们的古国遗风有点关系。我们是一个有着几千年君主——官主传统的古国,接官之风,盛行了几千年。尽管已经解放了三十年,但很多人并没有从这种遗风中解放出来。在下边的人,对于上边来的人,不盛宴接待,好象总是觉得有些失礼,有的还怕得罪上司;而上边下去的人,也觉得好象理应如此,并不象卡玛那样感到别扭难受,有的还用宴的丰俭来衡量下边对自己尊敬、热情的程度。总之,这些人并不以此为耻、为鄙,有的反而以此自得、为荣,这就禁也难了。

内宴不止,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管怎样吃得不亦乐乎,概不由个人掏腰包,而且总能找得出名目报销。有的同志,对此还有一种糊涂观念,他们总认为我们的社会主义有极大的优越性,是永远吃不垮的。社会主义有极大优越性固然不假,然而,这能成为任意用公款吃喝的理由吗?这种旧社会遗留下来的坏习气不打掉,是会毁坏社会主义优越性的。

年轻的卡玛,作为中国人民的好朋友,还能够提出 “这得花多少钱? 这钱是哪里来的?”这样尖锐的问题,而我们的一些以人民公仆自居的人,反而醉眼朦胧,不去认真想想这个问题,有意无意地充当着大嚼社会主义的蝗虫,这能问心无愧吗?

面对卡玛的罢宴,我们应该大大清醒一下了。荡除官场的遗风,堵住财政开支上的漏洞,看看群众的生活,主动罢宴,把吃劲转变成干劲,卡玛也就算不空罢宴一场了。如果有人还不肯罢宴怎么办? 办法还是很多的。据报载,吉林省某地的一个公社社员,一气之下,掀掉了生产队招待内宾的筵席。我想,用别的办法都制止不了的时候,这或者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吧。

(1979年11月24日《人民日报》)

赏析 近年来,关于反对大吃大喝,提倡勤俭节约的杂文、评论可谓汗牛充栋,然而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却并不多。《有感于卡玛罢宴》这篇杂文,以朴实无华的文字,情真意切的论述,深深地打动了读者的心,产生了很好的社会效果。

这篇杂文之所以具有激动人心的力量,首先在于作者选取了一个颇能令人深思的评论“由头”——美国友人韩丁的女儿卡玛到中国参观访问时,所到之处,盛宴招待,她一再劝阻,也无济于事。她忍无可忍,在发出“这得花多少钱?这钱是哪里来的?”诘问后,愤然罢宴。稍有点爱国之心的中国人,都会被卡玛的这一行为所触动。作者十分敏锐地抓住这件事,就事论理,生发开去,对那些“以人民公仆自居”,而实际上却“有意无意地充当着大嚼社会主义的蝗虫”痛下针砭,可谓字字千钧,十分有力。人们读完这篇作品会禁不住掩卷深思:外宾尚如此,我们“内宾”呢?如果我们炎黄子孙对祖国的责任感还不及一个外国人,能不脸红吗?作品的这一启人深思、发人深省的内在驱动力,使作品具有了一种永久的魅力。

其次,作者在分析吃喝之风屡禁不止这一弊端时,没有使用那些高级形容词,也没有剑拔弩张的讽刺与批判。而是和读者站在一起,心平气和,娓娓道来。“读了《人民日报》上美国朋友卡玛罢宴的消息,想讲几句话。关于外宾的事不想多说了,只说一说内宾的事吧。”开头这一段可以说清白如水,毫无盛气凌人的味道,使人感到十分亲切。接着,作品在对“内宾”进行了介说之后,着重对内宴不止的现象作了鞭辟入里的分析,指出:内宴禁而不止的原因,一是和我们的“古国遗风”,或曰传统有关系,当官的觉得该吃,作民的觉得该叫吃;二是社会主义姓“公”,有人觉得吃社会主义,不掏个人腰包,这正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这些分析既深刻透辟,句句中的,又充溢着作者深挚的感情。阅读这篇作品,我们不仅会被那深刻的道理所折服,而且会被作者那真诚的情感所打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正是这篇杂文的一个显着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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