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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炎培的忧虑,毛泽东早就有所注意,他不断地总结历史经验,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如今见黄炎培如此说,他略作沉吟,朗声答道:

“先生,我们已经找到了一条新路。我们能跳出这个周期律。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

黄炎培听罢,心头的那团疑惑涣然冰释,连连点头,心中暗暗称好。他高兴地说:

“是的,这话是对的。只有大政方针决之于公众,个人功业欲才不致发生。只有把每一地方的事,公之于每一地方的人,才能使地地得人,人人得事。以民主来打破这周期律,怕是有效的。”

4日晚上,毛泽东又单独邀请傅斯年到家中做客,他们交谈了大半夜,情甚融洽。毛泽东称赞傅斯年在“五四”前后的工作,肯定他在反封建、反军阀斗争中的贡献。傅斯年说:

“我们不过是陈胜、吴广,毛先生等人才是项羽、刘邦。”

傅斯年临别时,向毛泽东求书法,毛泽东爽快地答应了。此时已是凌晨时分了,毛泽东还没有睡意。他展开宣纸,笔走龙蛇,为傅斯年写了两个条幅,又写了一封短信。他将写好的信和条幅装入一个大信封中,并在信封上写道:

“早上送交际处王世英同志交转孟真先生  毛缄”

事情办完了,毛泽东方才入睡。

7月5日,工作人员吃过早饭,按照毛泽东的嘱咐,将他装好的大信封按时交给了王世英,王世英又转交给傅斯年。傅斯年拆开一看,只见毛泽东在信中写道:

孟真先生:

遵嘱写了数字,不像样子,聊作纪念。今日闻陈胜、吴广之说,未免过谦,故述唐人诗以广之。

敬颂  旅安!

毛泽东 7月5日

毛泽东书赠傅斯年的两个条幅,一个写的是北宋诗人钱惟演在《始皇》一诗中的两句,他写道:

不将寸土分诸子,刘项原来是匹夫。宋人诗句呈孟真先生 毛泽东 7月5日

另一个条幅写的是晚唐诗人章碣的《焚书坑》,他写道:

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唐人咏史一首呈孟真先生 毛泽东

此时,黄炎培等人在延安已经待了5天,其间,毛泽东同他们进行了3个半天的会谈,交换了对时局的看法,在和睦的气氛中,达成了向国民党提出“停止国民大会进行,从速召开政协会议”的一致认识。

短短的五天访问结束了,黄炎培等人就要离开延安了。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中共中央领导人到机场为黄炎培6人送行,大家依依握别。毛泽东要傅斯年转达他对胡适的问候。

12时50分,飞机飞返重庆。

后来,黄炎培在他的《延安归来》一书中这样描述他的所见所闻:

“政府对每一个老百姓的生命和他的生活是负责的。一位女士笑着说:‘连妇女卫生纸都是由公家发的。’”“至于中共重要人物毛泽东先生,依我看来是一位思想丰富而精锐又勇于执行者,朱德先生一望而知为长者。此外,轰轰烈烈的贺龙、彭德怀、聂荣臻、林彪、刘伯承等诸位先生,在一般人想象中,一定脱不了飞扬跋扈的姿态。料不到这几位先生都是从沉静笃实中带着些文雅,一点没有狙犷傲慢样子。天天见面笑谈,真是古人所说‘如坐春风中’,这一点太出乎我们意外了。”“我认为中共朋友最可贵的精神,倒是不断地要好,不断地追求进步,这种精神充分发挥出来,前途希望是无限的。”

再说7月5日这一天,毛泽东致电王震、王首道说:

“你们决定南进是正确的,沿途除必要休整时间外不宜停留过久。沿途如有有利和可靠之人民武装,应酌量派出些干部散布种子,助其扩大,主力不宜浪战过分损耗精干力量。”

他还告诉王震、王首道说,南下的张启龙、文年生两部已到晋西北,不久渡汾河南下。

第二天,王震和王首道率领主力部队3000余人,由鄂南咸宁县的茶地铺出发,经蒲圻、崇阳,入湘北的临湘、岳阳、湘阴、平江,于7月20日抵达长沙以北的福临铺。

7月7日,毛泽东起草军委关于美国对华的反动政策及我之对策的指示,他写道:

(甲)从美大使赫尔利公开发表全力扶蒋不与中共合作以后,我党对美国态度是反对美国现在对华的错误政策(扶蒋、反共、防苏),反对美国政府中的帝国主义分子(如赫尔利等),支持其中进步的对中共同情的分子(如被捕6人等),批评国政府的扶蒋反共政策,而要求其加以改变,特别要抓紧美军对日作战如无我军配合则不能缩短战争减少牺牲这一点,逼迫美国政府重新考虑其政策。

(乙)在延安已公开向美军观察组表示,在美国未与我方确定军事合作以前,不许他们派人到前方去,特别不准在敌后我区建立通讯机关(现在晋绥、太行两电台已交我们代管)。我们拒绝了美军如下的要求:1、在灵邱、阜平、沂水等地建立机场;2、在各军区分区建立通讯网;3、派人到山东降落;4、在敌后增加地上救护及气象工作人员;5、在晋绥增加气象台;6、在南泥湾建立对日的侦察电台等等。目的在警惕其反动阴谋,增加美军在敌后行动得不到我军配合的困难。

(丙)最近美蒋合办之特种突击队(在西安及各地训练的),已陆续派往敌后活动,有一批在新乡降落,如进入我区,你们要先解除其武装,禁止其通讯,监视其行动,但仍招待其生活并报告延安请示。

(丁)不得我许可擅自降落在晋察冀的5人,早已解除武装,停止活动,并不许其通电。现留在晋绥、太行的美军各一人,只能给予少数的一般的敌军情况材料,凡属机密性的情报停止供给。望各地注意执行。

军委

7月10日,毛泽东为新华社写了一篇评论,题目是《赫尔利和蒋介石的双簧已经破产》(见《毛泽东选集》)。他在评论中写道:

“以粉饰蒋介石独裁统治为目的而召集的四届国民参政会,7月7日在重庆开会。第一次会议到会者之少,为历届参政会所未有。不但中共方面无人出席,其他方面也有很多人未出席。定数290名的参政员中,出席的仅有180名。”

中国人民必须教训蒋介石及其一群:对于违反人民意志的任何欺骗,不管你们怎样说和怎样做,是断乎不许可的。中国人民所要的是立即实行民主改革,例如释放政治犯,取消特务,给人民以自由,给各党派以合法地位等项。对于这些,你们一件也不做,却在所谓召开‘国民大会’的时间问题上耍花样,这是连3岁小孩子也欺骗不了的。没有认真的起码的民主改革,任何什么大会小会也只能被抛到茅屎坑里去。”

7月12日,新华社发表了毛泽东撰写的一篇评论:《评赫尔利政策的危险》(见《毛泽东选集》)。他写道:

以赫尔利为代表的美国对华政策的危险性,就在于它助长了国民党政府的反动,增大了中国内战的危机。假如赫尔利政策继续下去,美国政府便将陷在中国反动派的又臭又深的粪坑里拔不出脚来,把它自己放在已经觉醒和正在继续觉醒的几万万中国人民的敌对方面,在目前,妨碍抗日战争,在将来,妨碍世界和平。”

7月12日,毛泽东主持召开中共中央书记处会议。会议拟定准备提交政治局会议通过的中央各部委负责人名单:

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毛泽东,副主席朱德、刘少奇、周恩来、彭德怀;总政治部主任刘少奇;总参谋长叶剑英。

中央组织部部长彭真兼中央党校校长。中央宣传部部长陆定一,副部长陈伯达。中央社会部(包括中央情报部)部长康生。解放区人民代表会议筹备会主任周恩来。中央政策研究室主任张闻天,副主任凯丰。中央职工委员会主任邓发。中央妇女委员会主任蔡畅。中央青年委员会主任冯文彬。

7月13日,中国解放区人民代表会议筹备委员会发出通电说:

“中国解放区人民代表会议的筹备,自6月21日陕甘宁边区政府委员会与参议会常驻委员会发起以来,迅速得到华北、华中、华南各解放区与解放区各人民团体的热烈响应,在短短的22天里,各方选出参加筹备工作的代表已达129人。被选担任筹备工作的同人鉴于解放区人民对于这个代表会议的迫切期望,已于今日(7月13日)在延安集会,宣告中国解放区人民代表会议筹备委员会的正式成立,并选出周恩来、林伯渠、续范亭、邢肇棠、李鼎铭、谢觉哉、刘少白、杨秀林、成仿吾、郭任之、郭子化、李澄之、沈其震、古大存、何思敬、杨尚昆、潘汉年、蔡畅、邓发、丁玲、张宗麟、柳满、乌兰夫、李延禄、周泽昭等25人为常务委员。

在筹备委员会的成立会上,通过关于中国解放区人民代表会议选举事项的决议,决定中国解放区人民代表会议于中华民国三十四年十一月在延安举行,希望各地各团体选出的代表统于11月12日以前到达延安。为使这个代表会议尽可能反映最广泛的中国人民的意旨起见,筹委会又决定:代表会议的代表,除极大部分由各解放区依地域选出外,解放区各种性质的人民团体,如工人团体、农民团体,妇女团体、青年团体、文化团体、宗教团体等,都有权选出一定数量的代表;此外,筹委会并热诚欢迎中国的各党派,东北、华北、华中、华南沦陷区的人民团体,国民党统治区的人民团体,中国各少数民族的人民团体,南洋及其他海外各地的华侨团体,都能选出自己的代表来参加这个关系中国前途的会议。”

7月15日,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了关于创造湘粤赣桂边根据地给广东区党委的指示,全文如下:

广东区党委并告王王(即王震、王首道——笔者注):

一、军委估计了整个抗战发展形势,对于华南局势,认为要经过一段长期复杂而艰苦的斗争过程才能获得胜利。没有时局的预见,没有未雨绸缪的及时准备工作,将会遭受到许多困难,甚至严重地挫折与失败。

二、华南问题的关键,在于你们能否在一年内(决不可错过此种时机)建立起真正有群众基础的粤北、湘南、赣南山区根据地,以准备在一年之后,英、美、蒋军占领广州及平原地区之后,我军能有山地依靠,将华南斗争坚持下去,使你们日益发展着的主力军,获得回旋机动的群众条件、地理条件,以为将来之依靠。如果这一任务不能完成,那你们在一年之后就将遇到失败

三、我们曾电告你们,今后发展的主要方向是向粤北、赣南、湘南的五岭山区,建立湘粤赣桂边(以五岭为中心)根据地,迎接八路军南下部队,合力创造华南新阵地,配合华北、华中我军,进行对日反攻作战,并于日寇消灭后,能够对付国民党必然发动的内战。

四、你们接电后,执行情形如何,你们派出的北江支队已进到英德地区活动,现进到何地?人枪多少?首长为谁?与你们有无电台联系?除此以外尚有其他力量北上否?均望即告。你们要以极大注意力执行北上任务,派往北面的兵力与干部愈多愈好,并必须有强的党、政、军领导人前去。

五、王震,王首道二同志所率部队,由湘北已开始南下与你们会合,望你们迅速与该部取得电台联系(3局已将通信呼号等电告你们,密码不日即有电告望注意接收),加强湘南、赣南、粤北的情报工作,随时将该区敌、伪、友、顽、我的情况,电告王震、首道,协助其顺利南下,并作一切配合行动的部署和部队会合后的各种准备,达到华南全军团结一致完成党的任务。

军委

接着,毛泽东起草了中央关于河南今后作战方针给河南区党委的指示,他写道:

河南区党委:

一、我军入豫后,在对敌作战、发动群众与建立党政等方面均有显著成绩,你们的领导是正确的。

二、你们今后作战方针,是向西防御,向东向南进攻(即对顽占区取防御方针,对敌占区取进攻方针),以求利用时间北与太岳太行,东与渡新黄河西进之冀鲁豫部队,南与5师部队完全打成一片,逐步地争取数百万群众,扩大民兵、游击队与主力军(在财力许可下),建立可靠的军事政治经济基础,准备一切条件,在一年之后,对付胡宗南大举进攻。如果不能利用时间完成上述任务,我党在河南就将处于失败地位。此点必须预先想到。

三、完成上述任务依靠你们现有力量自力更生,不要希望中央及太行、太岳再给你们以军力、财力及干部之援助。向一切负责干部明确地说明上述任务及依靠你们自己协同河南人民解决一切问题不靠任何外援,是必要的与有益的。

四、完成上述任务当然具有许多有利条件;但是必然会遇到种种内部的与外部的困难,对于此点你们应有充分的预见与精神准备,然后采取各项谨慎的坚决的适合情况的步骤,执行各项正确的军事政策,坚决发动群众的政策,以减租减息发展公私经济为基础的财政政策,团结各部分军队各部分干部特别是地方干部的内部政策,以求逐步地克服内外困难。

五、你们应与晋冀鲁豫中央局(不日成立)及鄂豫皖区党委建立密切联络,将各种活动通知他们,同时告知我们。

中央 午删

欲知国共两党的斗争如何发展,请继续往下看。

东方翁曰:本章所述毛泽东6月24日为中央给南下支队(即湘鄂赣区党委、湖南人民抗日救国军军政委员会各同志)起草的指示电,首先说明“集中兵力在国民党统治地区和国民党优势兵力反复地多次地打大仗,不但在军事上是不利的,而且在政治上是不利的”,接着说“不应在干部与战士中灌输专门打顽军或主要打顽军的思想”。他同时指出,王震、王首道要在湘中建立根据地的想法,是和在延安时交代他们的“在地区上是不同的”,是“违背着在南方一翼建立局面,以便在国民党发动内战时牵制国民党一翼的战略意图的,而且还警告他们说,如果坚持错误的政策,就有处于极困难地位,甚至被迫北返之可能这既是对二王的严厉批评,也是对他们继续南下的有力敦促。

毛泽东早已预料到抗战胜利后的内战是不可避免的。从策划开展东北地区的工作,到派支队南下开辟南方巩固的根据地,他那一系列的指示,为在抗战胜利后的内战中反击国民党军队进攻,描绘出了一幅多么辉煌的南北呼应的战略蓝图。只可惜彼时的南下支队和广东区党委就像两个极不情愿的少男少女,一个不愿意下轿,一个迟迟不去迎娶,就这样丧失了有利战机,南下支队最终是损兵折将,“被迫北返”,岂不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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