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对麦芒——谁是大国的对手?美国何以成为世界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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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方:伟达:谁是大国的对手?

当美国超越了自我,也就超越了对手。面对当今错综复杂的世界,最后的结果,不会完全由外部力量左右,在很大程度上,将由美国自己的选择决定。

纵观古今中外的历史纪录,有关大国的兴衰都不断证明一个真理和规律:一个大国的真正对手,就是这个大国自己。小国可能受到各式各样外部势力和因素的牵制影响,但大国可以做到基本自洽。小国会受到所处系统中的综合掣肘,而大国本身往往就是一个系统。

谁是大国的对手?美国何以成为世界之敌?

坊间当然也有一些传统思维和说法,譬如“某国或某帝亡我之心不死”云云。但对一个现代国际秩序下存在发展的大国而言,此种说法或是由于认知谬误,或是为了吓唬自己。连当年大清朝那样落后孱弱不堪,八国联军也确实曾打上门来,但到头来大清朝也没有亡在西方列强手里。32年前的苏联亡国,就更说明问题了,西方对手一枪未发就不战而胜。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当年的俄国反对派领导人叶利钦,是西方雇佣的间谍或内线。

老子有名言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就是想说明一个道理,要烹调出一盘鲜美的菜肴,主要是看大厨本人的功夫,要善于食材配料,精美调味,掌握时间和火候。于是治大国对高手而言,就是小菜一碟:政治、经济、外交、军事、科学、教育、文化等方面做到合理配置发展,相互良性互动,推进全面繁荣升级。反之,如果是烹饪外行,配料失调混乱,味道单一极端、时间颠倒、火候瞎折腾,最后上来的菜只能令人反胃。当然,最悲催的情况,就是食之无味,但人们却别无选择。

中国大陆和香港的股市最近表现“跌跌不休”,与蒸蒸日上的美国及日本、台湾等地的股市,形成强烈对比反差。股市的特点与实体经济的日常运作,有很大不同。股市最讲究的是预期和信心,即明天和未来是否会出现增值增长。这种预期如果减弱,信心大打折扣,股市的表现就自然低迷下坠,这与什么舆论或外界唱衰股市与否,没有太多关系。某些股票的表现,可以因时而异,但如果信心消失和良性发展预期没有了,整个股市就变成泄气的气球,再也难以腾跃高飞。

中美关系也是类似状态,目前可以说有止损企稳的迹象,但积极向好绝对谈不上。因为美国现在只盯住中美关系的基本盘,中方光凭说好话陪笑脸不再起作用。邓小平当年操盘两大实际举措,直接改变美方对中美关系基本盘的态度,一个是对越南发起边界反击作战,尽管此战的目的并非为了取悦美国,但至少暗合美国当时的冷战国际大战略;再就是当时中国公开反对苏联侵略阿富汗,并为此抵制1980年举办的莫斯科奥运会。中国此举主要是为了自身安全考量,但同时也配合美国领导的反制苏联国际同盟。

有关国际问题和争端上的是非曲直判断及应对,可以遵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常识和立场,偏离太远就会产生匪夷所思、殃及自身的后果。两年前发生,至今仍在继续的俄罗斯对乌克兰战争,是一场针对主权独立国家赤裸裸的侵略。中国方面却对俄罗斯的侵略,态度暧昧并间接支持,这其中的投机、苟且和偏执的认知,取代了勇气、正直和纯正的品性,中国真实的国家利益惨遭绑架损害,也同时令中美和中欧等重要政经和安全关系跌入谷底。

在重大关键问题上,中国不可能脚踩两条船或当墙头草。选择支持俄罗斯、伊朗、朝鲜与哈马斯,就会失去美国、欧洲、日本和韩国的友谊,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在这种情况下,中国能与美国和西方国家实质性地改善关系吗?完全没有可能性。有人会说,我们就这个立场,破罐子破摔了,怎么样吧?不过如此的战狼硬气,最后结果恐怕只会致命地咬到自己。这方面的历史经验教训难道还不够多吗?

由此展望中近期未来,中国与世界先进文明国家关系的前景,将是一片凄楚黯淡。是世界错看了中国,还是中国看错了世界,答案应该不至于多么高深莫测。从1861年至1895年,中国曾出现30多年的洋务运动,西方人把这一段历史称为中国的“自强运动”。表面上看,洋务运动似乎落败于中日甲午战争,实际上主要是因为大清朝虎头蛇尾,变法开放半途而废,自己打败自己,并随后进入到王朝命运的最后15年残局。

美国目前的对华战略,是行动上遏制、外交上管控、外松内紧、小院高墙,对华防控的篱笆墙愈扎愈严。这样的战略,说明美国对与中国根本性地改善双边关系,已经不抱希望,取而代之的是激烈全面的竞争对抗。有人会说,既然美国人担心发生冲突和打仗,那是不是干脆就打上一仗,以突破美国的围堵?这种想法也过于天真误判,如果还帮忙打出一位美国的“战时总统”,那对中国利益而言,就更得不偿失了。

美国也非常清楚大国的真正对手就是自己,于是美国必须重建自己的产业和产能规模,确保对核心科技和供应链的掌握,加强基础设施投资建设,整合国内政治和文化的争执分歧。在国际上则广泛建立同盟和伙伴关系,以确保维护战后国际秩序的可持续和创新力,并遏制和反击各种恶意的挑战挑衅。

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最近在瑞士达沃斯论坛上公开表示:只要现代文明不断向全球提供可持续的共享经济增长,有效管理气候变化,发明发展新科技,推广良善的治理方式,现代文明模式就一定能在全球范围内仍具备更大的吸引力,就可以挫败侵略、胁迫、恐吓和对抗。当美国超越了自我,也就超越了对手。面对当今错综复杂的世界,最后的结果,不会完全由外部力量左右,在很大程度上,将由美国自己的选择决定。

正方:纪赟:美国何以成为世界之敌

王飞凌先生在《美国、世界帝国与世界秩序》(《联合早报》1月10日言论版)中,提出了非常有意思的观点,即美国一方面确实为世界付出很多,但同时不少国家也“把所有坏事都往美国身上甩锅”。这个现象颇耐人寻味。

我有位中国学界的朋友,有着刀子嘴豆腐心的急脾气。他与很多学界中人一样是自由派,却偏偏有个建制派的老爸,二人经常因政见不同而闹到不可开交。我一直劝他把政治与家庭分开,一家人可以完全不谈政治和睦相处。但好笑的是,他父亲虽然特别反日,却坚持要买日系车。看来这种反美反日,不少人都只限于精神层面,是“柏拉图式的反美反日”。世界上不少国家的贪官,也都实现了“坚定的反美立场”与“强烈的赴美意愿”之间的完美结合。在各国黑来的钱,最终还是要放在一个保护私产并尊重个人权利的国家才会安心。

谁是大国的对手?美国何以成为世界之敌?

2月4日,在伊拉克巴格达北部的卡迪米亚区,什叶派穆斯林朝圣者踩着美国国旗(前)和以色列国旗(后),向伊玛目穆萨·卡迪姆的圣地行进。(法新社)

一些国家的左派网红也是如此,他们“反美反日是工作”,利用这种民族主义来收割民间的韭菜才是目的与追求。因为目前“反美日”已经与“爱国”完全绑定,不但白赚个爱国的名头,还能在网络群氓那里赚来真金白银。爱国的尽头不过就是“带货”而已。深谙“流量密码”的爱国者总说,人们买的美国货,会成为美军的子弹。这话真假姑且不论,但人们给这些人的每一分钱网络打赏,都十之八九会为这些“反美斗士”在美国购置房产添砖加瓦。《道德经》曰:“飘风不终朝”,极端者在思想上最不稳定,极左故而最容易变为极右。早年刺杀摄政王载沣的革命者汪精卫,积极参与五四运动的梅思平,中共的建党元勋陈公博、周佛海,都迅速变脸成了日伪汉奸。任何形式的爱国主义,一旦如此戏剧化,就注定只是夹杂了私货的表演。

爱国者可以在流媒体上大言不惭地胡扯“中国2000块的工资,生活水平会比月入3000美元的美国人还要高”,最终却在他口中“水深火热”的美国购房定居。在准确地找到民粹主义的命门后,他们用“某国可以说不”“某国不高兴”来作为噱头赚得盆满钵满,转头却将民间挑起的愤怒,马上变现为美元并移民美国。这些人既可以用“逢美必反”来挣现在的快钱,未来等“逢中必反”有市场了,也会无缝切换马上转向。对他们而言,一切只是生意,反美与反中,重要的是能否带来利益。

美国是完美的吗?它非但不完美,历史上也很少有国家像美国这样令人生厌。正如不少人所嘲笑的那样,美国没几百年历史,早期欧洲上层就对美洲充满了偏见与蔑视。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就对美国不屑一顾,他在《风俗论》(Essay on the Manners of Nations)中充满偏见地认为:“新大陆人的智力不及旧大陆人那样发达”。在欧洲精英眼中,美国是一片文化沙漠与精神荒原。英国大作家狄更斯就认为,美国充满了“吵吵闹闹的冒牌货、傻瓜和骗子”。法国现代派诗人波德莱尔认为,整个世界的美国化将是人类末日。再加上美国标新立异的政治制度也与欧洲有别,使得欧洲的政治精英同样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来蔑视美国的一切制度建构。

到了20世纪,随着美国国力惊人增长,旧大陆对美国就不但蔑视,更增加了畏惧之情。在美国扩张主义之下,中美洲、亚洲都爆发反对美国强权主义的浪潮,欧洲以法国为代表,更是对美国文化入侵充满疑虑。这种情况随着二战之后冷战的开始,有了新发展,即意识形态之争被带入对美国的批判之中。我记得小时候读的《中国少年报》,经常看到各类反美宣传,让我们以为美国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时至今日,食不果腹的朝鲜民众,大概还会在心中真诚地同情那个想象中的悲惨美国吧。此外,伊斯兰阵营由于美国中东政策对以色列的袒护,也导致反美情绪数十年如一日地持续高涨。如今入侵他国的俄罗斯、攻击民用商船的胡塞武装,都是最反美的势力,但他们的反美更可能是针对现代文明观念,反美国或西方只是表象。

今时今日,美国是不是真的问题丛生?在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美国根深蒂固的种族矛盾、居高不下的犯罪率、失控的枪支管理,再加上对外穷兵黩武、移民问题、毒品泛滥等,任何一项拿出来都可以对美国一黑到底。但这依然挡不住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才扎堆涌向美国,美国也一直在科学技术领域走在世界前列。这就不仅因为那里有最好的大学教育与创业创新环境,更因为这背后有一套足以提供支撑的制度体系,虽然这个体系依然问题丛生。

所有这些都表明了美国的活力,也让那些由于文化导向、政府导向,以及意识形态导向的各类反美主义,稍显苍白无力。美国既非宿敌眼中的地狱,也非完美无缺的天堂,它充满了各种严重的系统性难题,却依然以一种短期内无可撼动的实力,引领这个世界。

来源:联合早报(作者伟达是本地文史爱好者、宗教研究者、纪赟是在美国的国际文化战略研究和咨询专家)

本文初摘录于:2024-02-27,最后校对或编辑于:2024-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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