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智取蓬关
整个夏天不间断的大雨，使得本来就性格暴躁的母亲河发了脾气，她掀翻了限制她活动的河堤，任由浑黄汹涌的河水把沿岸的村庄、农田变成一片泽国，冲毁了庄稼，淹没了房屋……母亲河发泄过了，疲惫地躺在河床里，看着两岸的庄稼颗粒无收，她的儿女们又要面临饥馑，不禁后悔的淌下几颗昏黄的眼泪。
谯城虽然没有被淹，但是由于沥涝，也只有几分收成，祖逖不忍百姓挨饿，军民共同经营的田地上的庄稼，都让农民收割了。道路不通，淮阴方面的粮食没法运到，幸亏附近的坞主们及时伸出援手，支援一些粮食，朝廷也偶尔从就近的库府划拨一些，否则，早就断炊了。
晚秋时节，道路可以通行了，正是小麦播种时节，李产亲自押车运送粮食来了。这对祖逖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李产也已经五十多岁了，依然是那么瘦小精干。由于常年在田野上奔波，面孔黝黑，胡子茬很重，下巴被剃刀刮得铁青。
祖逖邀他进屋休息，他却坚持要祖逖查收大车上的粮食。祖逖拗不过他，一一查点了每一辆大车，又吩咐各营将领把粮食搬回驻地，才拉着李产的手回到他的驻地，又让银屏见过李产。银屏亲手上过茶，两人就座，祖逖才说：“老哥哥，辛苦你了。”
李产开玩笑地说：“心不苦，命苦。”
祖逖笑了：“没有你在后方支撑，前方的仗就没法打了。你就是我的萧何。”
李产哈哈大笑：“别折我的寿了，我拿什么比萧何？”
祖逖又问：“身体还行？”
“吃的饱，睡的着，好着呢！”
祖逖看着李产那浓重的胡子茬说：“该把胡子留起来了。”
李产说：“留了胡子还能下地干活吗？”
趁银屏续茶的功夫，祖逖说：“告诉伙房，多做几个菜，我要和老哥哥喝两盅。”
银屏去了，祖逖问了一些淮阴的情况，李产一一作了回答。后来问到祖约，李产支吾了一下说：“还行。”
祖逖故意沉下脸来：“老哥哥，我们俩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李产说：“论干事，还算行，年轻，也有能力。可是，你离开以后，老毛病又犯了。”
祖逖叹了一口气：“我这个弟弟呀，从小母亲宠着，母亲不在了，跟着我，花钱大手大脚，长大了还不断往妓院跑，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毕竟是一个娘肠子里爬出来的，不管不好，管严了也不好。贪财渔色，乃为官之大忌。要不是他有这些毛病，怕影响不好，我为什么不把他弄到前方来呢？”
“如今你不在跟前，倒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吃饭上酒楼，晚上跑青楼，弟妹也管不了。”
祖逖想了想：“要不这样吧，让他到淮南去，许柳在淮南太守任上，也需要人手。”
李产说：“许柳到淮阴去过两次，祖约很欣赏他，想把女儿许配给他，这不笑话吗？许柳是你的内弟，祖约的女儿是你的侄女，辈份不对呀。”
祖逖苦笑一声：“由他们去吧。祖涣怎么样？”
“你这个儿子不错。这两年窜起个儿来了，膀大腰圆，干活也舍得下力气。白天帮我张罗公事，一早一晚还要读书练剑，将来必定有出息。哎，你不是要拆我的台吧？”
“你就是个顶梁的柱子，只要有你，台子就塌不了。你说，祖涣是不是该在战场上历练历练了？”
“也对。不过，你得给我个帮手哇，我那里人手本来就紧张，一个人要种五十亩地，你再把我的左膀右臂都拿走，我还支得起摊子来吗？”
祖逖说：“这样吧，我这里已经站住脚了，各地的坞主们也大都归顺了，人手不那么紧张了，我把董昭和北方营都给你。”
李产高兴地说：“那敢情好。不过，祖约那里，你得写封亲笔信。我劝过他两次，早就对我有意见了。你再调他，他肯定要怀疑我在你面前告了他的状，说我容不下他。”
“这你放心。”
饭菜送过来了，祖逖吩咐银屏：“拿酒来。”
酒斟满了，三个人正要喝酒，侍卫进来说：“冯宠将军来了。”
冯宠大步走进来，拱手对祖逖施礼：“参见刺史大人。”
祖逖说：“来得正好，来，坐下喝酒。”
冯宠迟疑着说：“这……末将怎好……”
“什么这呀那呀的？坐下。”冯宠只好坐下了。
几个人边吃边聊，祖逖问：“浚仪那边有事？”
冯宠说：“今年黄河发水，秋季粮食绝收，虽说麦收不错，可也架不住桃豹的军队抢啊。”
“你们就眼看着他们抢吗？”
“开始他们出动小股部队出来抢劫，都被我们消灭了。他们吃了亏，就改由大部队出动，这样一来，我们就不中了。他们抢了老百姓的粮食，还抢了几十个妇女，周围的百姓连麦子都没法种了。”
祖逖一拍桌子：“岂有此理！两三千人就敢在中原大地为非作歹，看来一天也不能让他们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呆了，我们得拿回蓬关！”又问道：“上次我们截获的石勒的粮食呢？”
“按照你的命令分给受灾的百姓了。”
“石勒再没给桃豹送给养？”
“没有，黄河发水，他想送也送不过来。只是……”
“什么？”
“只是附近的一些坞主暗地里给他们送些粮食。”
祖逖想了想：“可以理解。”
“可是他们都是发誓忠于朝廷的呀。”
“咱们暂时保护不了他们，在强敌面前，为了自保，应付一下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有些坞主还有人质在石勒手里，不应付行吗？为了大局，我们不要计较，以后也别再提起。当年官渡之战，曹操打败了袁绍，收缴袁绍的来往书信，这些书信中有许多是朝廷官员甚至曹操的下属写给袁绍的，曹操下令把这些书信统统烧掉了。他对下属们说，袁绍正在强大的时候，连我都不能自保，何况别人呢？你看，这就是曹丞相的胸襟。我们北伐中原，要团结、依靠中原的坞主们，所以对他们要宽容一点，宽能得众嘛。”
“还是刺史大人心胸宽广。”
“你又来了。北伐大业要靠大家，人团结得越多越好。这样吧，你先住下，下午咱们和各营将领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李产说：“祖豫州军务繁忙，我先告辞了。”
祖逖拦住他：“你先别急，晚上我给你写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