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读

1982年9月23日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首次访华，邓小平同志和“铁娘子”第一次会见。这是中国和英国就香港问题正面较量的开始，谈判进行了两年之久。很多人不知道，在我们和英方的斗争过程之中，曾经出过一个纰漏。

图｜邓小平和撒切尔夫人

1983年5月，香港一些传媒派了一群年轻女性来做记者，实际上她们都有“特殊任务”。中国官员们普遍感觉这些女记者很难缠，能很明显感觉到她们就是“奉命”来摸底的。

有一些领导干部（注：当时的国防部长耿飚）并没有参加香港问题的谈判，不是很了解情况，人大开会的时候，一位女记者就凑上前突然发问：“香港老百姓害怕驻军，你们中央是不是一定要在香港驻军？”

这位干部不太了解，只能含糊回答。结果被这名记者断章取义，第二天香港各大报纸头版头条都在报道：“中国某领导人讲香港不必驻军，这是中国政府的意见。”

邓小平得知后震怒，拍了桌子。

对于驻军这个问题，邓小平的态度一直是非常坚定的，他在审阅外交部《关于同英国外交大臣就香港问题会谈方案的请示》报告之时，关于驻军问题的一条下亲自批示：在港驻军一条必须坚持，不能让步。

后来邓小平同志接见香港代表团，在谈话之前允许香港记者进来拍照。在记者退场的时候，邓小平对他们说：“哎！你能回来！回来！等一等！”记者们都诧异地停下脚步，邓小平不容置疑地说：“我还有话讲，你们回去给我发一条消息，就说某某讲的是胡说八道。香港怎么能不驻军呢？驻军是主权的体现嘛，为什么中国不能在香港驻军？英国可以驻军，我们恢复了主权反而不能在自己的领土上驻军，天下有这个道理吗？驻军起码是主权的象征吧，连这点权力都没有，那还叫什么恢复行使主权哪？必须要驻军！”

邓小平和记者们一同合影，并且告诉他们，中央对香港的问题的发言，除了邓小平和负责具体问题的姬鹏飞等人之外，其他人的发言都无效，都不能算正式。

邓小平这段话被报道出来，第二天一大早，英国外交官伊文思大使就来电联系了中国政府代表团团长周南，说是奉英国政府之命紧急约见。

伊文思来到外交部之时神情显得格外紧张，他委婉地询问，邓小平的讲话在香港各界引起极大震动，英港当局很怕这个问题，希望中国在能够慎重考虑，是不是不一定要在香港驻军。

图｜邓小平

英国政府的这一顿操作，显然在周南的意料之中，与其说他们是“害怕”，不如说是一种得寸进尺的试探。恢复行使主权，国防必定要中央接管，驻军是理所应当，毫无商讨余地。周南斩钉截铁：“邓主任已经发了脾气，你还讲什么!”伊文思直接了当：“我是奉政府之命来表示这个态度。”周南回答：“你回去就说中国这个立场是坚定不移的，没有谈判的余地!”

伊文思最终灰溜溜走了。

这只是两年来漫长谈判的一个插曲，根据撒切尔夫人的外长回忆录之中说，当时撒切尔夫人是带着打败阿根廷、保住马尔维纳斯群岛的余威来到中国。

她自信满满可以对中国进行说服，或者说是“压服”，以为中国会“知难而退”，不收回香港。然而他们忽略了中国政府的决心和耐力，早从解放之前毛泽东已经开始布下活棋，对香港的收复势在必得。

毛泽东：让年轻人去办

1946年12月，毛泽东与西方记者哈默会谈。哈默问毛泽东，在香港问题上，中共的态度是如何的。毛泽东给了一个很清醒的回答：现在中国很多地方都还没有管理好，不会立刻向英国提出归还的要求，不急于要一块“小地方”，留到将来协商解决。

毛泽东这是缓兵之计，让英国感受不到中共夺回香港的计划，可心中早就已经开始布局。

图｜毛泽东和邓小平两位领导人

1949年10月16日，人民解放军进军的步伐，在罗湖和沙头角一线停止。

新中国已经成立，新中国的政府对香港可吃而不吃，这是一步活棋，态度一直不是很明确，这是毛主席的策略。我们默许英国继续统治香港，中国在很长的时间之内并没有表明对香港前途的计划和主张，甚至没有强求英国必须承认中国对香港的主权。毛泽东对香港的政策是深谋远虑的，当时新政府想要拿下的是台湾，对香港的态度模糊不清，只要求英国承认中国对台湾的主权，不急于和英国谈香港的问题。

英国一直在揣测，也一直没有琢磨透，在足足十年之内都保持着你不提、我也不说的默契。而到了1960年，英国蒙哥马利元帅访华途径香港，说了一段极为嚣张的话，急于宣布英国的态度：香港地位并不是一个可以讨论的问题，香港作为英帝国的一部分，与中国无关。如果任何人企图侵犯香港，我敢保证将引起战争。

毛泽东得知这些只是一笑置之，甚至没有表达出任何不满。几天之后，蒙哥马利来到北京，毛泽东依旧和和气气会见了他，和他讨论世界局势和双边关系。

毛泽东批评了英国政府在台湾和西藏的问题上的立场，一个字都没有提到香港。毛主席早就将英国人的心思看透了，他们外强中干，在北京提都不敢提，在外面嚣张得很，就是想要试探我们的底线。

1974年5月，英国前首相、保守党领袖爱德华·希思来华访问。

图｜希思访华

毛泽东在接见他之时，邓小平以副总理的身份参加了会谈，并且谈到了香港问题。但毛泽东并没有深谈下去，谈香港的时机未到。他老人家抬起手臂指了指邓小平等人：“具体事情由他们年轻人去办。”

从此以后，邓小平从毛泽东肩膀上，接过了统一祖国的重担。

邓小平：不收香港，我们交不了账

历史总是会提醒英国，根据《拓展香港界址专条》，英国强行租借的新界，为期99年，将于1997年6月30日到期。英国比谁都不愿提到“1997年”，他们甚至期待中国政府会像百年前一样可欺。上世纪70年代，国际市场上的投资者已经对香港持观望态度。

1979年3月，香港总督麦理浩访华，在见到邓小平之时提到了1997年租地契约到期的问题。邓小平也考虑到投资者们的顾虑，他说在坚守主权的前提之下，我们政府会考虑香港的特殊地位，就算是做出某种政治解决，也不会伤害继续投资人的利益，在香港相当长的时间之内，香港可以搞它的资本主义，我们搞我们的社会主义。

邓小平的话给投资者们吃了一粒定心丸。后来英国外交大臣卡林顿访华之时，邓小平再次提到了香港的投资者，让他们务必放心，这是中国政府的正式立场。

1981年2月，中共中央终于开始着手香港问题，国务院港澳办会同有关部门提出了材料和方案。4月，希思再次访华。

8年过去，希思还清楚记得毛泽东说的话，他对邓小平说：“毛主席和周总理说当时还早，让年轻人去管。现在离1997年还有15年了，你是如何考虑的？”

图｜1982年4月6日，邓小平会见希思

邓小平详细说明了中国政府当前对香港问题的相关政策，和希思相谈之时，他仿佛又记起了毛主席说的那些话：“如果中国那时不把香港收回来，我们这些人也交不了账。新界的租借，香港岛、九龙半岛的割让，是过去的不平等条约，现在实际上是废除条约的问题。”

是的，香港问题是历史问题，是旧中国的一笔“帐”，这笔“账”关系到整个中华民族的尊严。香港不回归，我们的后代在学近代史之时，都要忍受着被历史的皮鞭抽上心头的耻辱和痛恨。邓小平深刻明白，当年毛主席和周总理殷切嘱咐时的信心与担忧，他不是一个人面对这笔“帐”，他的身后有着一代又一代人的遗憾和期盼。

一年后，中央决定于1997年收回香港。

邓小平同志指出：我们尊重国际条约，还是到1997年，不准备提前解决这个问题。方案无非两个，一个是新界延长租期，一个是收回。现在我们定的方针是，到1997年包括香港岛、九龙半岛、新界整个收回。

“中国政府做出这个决策，各种可能都估计到了”

1982年9月24日，中英两方都是有备而来。

时任英国首相兼首席财政大臣的撒切尔夫人，从70年代开始就备受压力，英国政府不断派她为代表来试探中国的立场和态度。迎战“铁娘子”撒切尔的中国主帅，就是被毛泽东称为“钢铁公司”的国家军委主席邓小平。

图｜“铁娘子”撒切尔夫人

这天北京首都机场、天安门广场和钓鱼台国宾馆上空，飘扬着五星红旗和米字旗，中国政府和北京市民热情招待。在欢声笑语之下，却是暗潮汹涌。撒切尔选择这个时候来和中国谈，自有她的特殊考虑。马尔维纳斯群岛之战刚刚结束，这是英国和阿根廷的历史遗留问题，英国凭借着绝对的军事优势取得了胜利。

撒切尔是来耀武扬威的，在出行之前，她就声明英国侵占香港的三个不平等条约是有效的。在和邓小平会见之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点剑拔弩张。

撒切尔说：“我作为现任首相访华，看到你很高兴。”

邓小平说：“是呀，英国的首相我认识好几个，但我认识的都下台了，欢迎你来呀。”撒切尔并没有直接反驳中国的要求，一来就说条约在国际法上是有效的，可以协商，不可能单方面废除。

图｜邓小平

英国是心虚的，他们提出的理由也经不起推敲：只有在英国的管辖之下才能维护香港的繁荣，香港的信心需要英国的管理，一旦行政控制发生了变动，对香港是灾难性的后果。撒切尔提出，如果要考虑主权的问题，就要先让香港同胞和英国议会满意。

邓小平从容不迫，距离1997年还有15年的时间，中国政府有能力让香港在这期间不出现大的波动，他也说明了在香港回归之后中国政府将会如何管理香港，以保持香港的繁荣，香港的繁荣不是只有在英国的管辖之下才能实现。但主权问题是不容讨论的，没有回旋余地。

看到对方丝毫没有合作的意图，邓小平说：“我还要告诉夫人，中国政府在做出这个决策的时候，各种可能都估计到了。”邓小平以预言的形式来提醒对方，如果在15年的过渡时期香港出现了混乱，且这些混乱是人为的，这种混乱的制造者可能是中国人，也可能是外国人，但主要就是英国人。

邓小平一字一句犹如刀剑，直接撕破了撒切尔夫人的计划，打乱了她的节奏。每一个细节，中国政府都已经考虑到，香港回归，是不可违背的历史走向，英国如果想要“协商”，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通。

整个谈判过程，邓小平严肃而从容；撒切尔时而正襟危坐，双手平方在膝盖上，在提到正题时，就会摆出一副先声夺人的架势，邓小平一再强调“中国领土主权寸步不让”，她只能无奈摇头。邓小平在和撒切尔会见之前没有发表任何讲话，香港记者们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想要采访邓小平，希望他能对香港同胞说几句话。

然而出来的只有撒切尔夫人一个人。她神情落寞且凝重，在看到大片记者的那一刻，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露出了微笑，想要向记者们点头打招呼。也许是在刚才的谈判之中太耗精力，撒切尔神志恍惚，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高跟鞋绊在石阶上，身体不稳，在台阶上摔了一跤。

图｜会谈结束后，撒切尔夫人心神不宁。在下台阶时一脚踩空，摔倒在地

在一旁的英国驻华大使、一名中国军人和一位身穿灰色中山装的工作人员见状，马上在第一时间将撒切尔夫人扶起来。有人将她随身的手袋捡起，拍了拍沾在上面的灰尘。撒切尔夫人起身后没有一丝慌乱，神态自若，从中国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手袋之时还亲切地道谢。撒切尔在当天下午向中外记者发布了声明：双方本着维持香港的繁荣和稳定的共同目的，同意在这次访问后通过外交途径进行商谈。

中国新华社在发布这则新闻之时，还加了一段态度明确的话：至于中国政府关于收回整个香港地区主权的立场，是明确的、众所周知的。外国媒体如此报道两人的这次会面：撒切尔夫人是锋芒毕露，邓小平是绵里藏针……但在邓小平的面前，她毕竟还年轻。

“如果他们一意孤行，我们就要另起炉灶”

1983年，英国使用各种舆论手段来造势。7月12日中英双方开始了第一轮谈判，英国表面上同意交还主权，却坚持“治权不放”。一些报媒开始在有心之人的指使之下胡说八道：香港的繁荣离不开英国的管理，应该“以主权换治权”；香港人对中国政府的接管没有信心；香港人不愿意回归祖国……

霍英东撰文回忆，当时英国人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打出了撒切尔“经济牌”、“民主牌”和撒切尔“国际牌”等，用这种手段来控制和影响香港。

图｜邓小平和霍英东亲切握手，霍英东一直保存着这张照片

9月，英国财团首先在伦敦大量抛售港币，港币暴跌，造成了抢购、挤兑和撤资的风潮，这场风暴引起了香港市民经济生活的大动荡。在暗地里，他们也在刻意培植一些反华乱港的力量，一直在唱衰，一直在抹黑，甚至“乞求”外国势力来干涉香港的事务。

中国政府就是顶着这样的压力一轮又一轮地会谈，在第五、六轮会谈之中，英方终于不再坚持英国管治，也不谋求任何形式的共管。正如邓小平一直强调的，中国的立场不会受任何干扰，不会有任何改变。

从1984年4月，中英第12论会谈之后，中英双方终于开始着手过渡时期香港的安排，和有关政权移交事项的商讨。然而英国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从1992年开始，伦敦派出彭定康接任末代港督，英国已经不再追求和中方合作协商，而是采用了对抗的方式。此时的邓小平已经退休，但他时时刻刻都在盯着过渡期的香港。

彭定康提出“三违反”，以“还政于民”为幌子，提出提升立法局地位，以改变行政主体体制。英国的背信弃义，邓小平似乎早有心理准备，1993年10月，他做出了重要指示：“中英协议还算不算数？如果他们一意孤行，我们就要另起炉灶。”

当然，另外的方式，就不是以和平的方式了，要做好各方面的准备工作，也包括军事方面。因中英谈判的破裂，中国政府必须放弃原先“末届立法局议员直接过渡为特区首届立法会成员”的方案，改由香港特区筹委会按照基本法的规定“另起炉灶”。

1996年12月，香港特区临时立法会成立。英国外交大臣发表了声明，抗议中国“非法”成立临时立法会，而他们所用的方式，就是扬言要联合其他国家给中国政府施压。

英国的威胁如此熟悉，一如当年“八国联军”，他们竟然还以为中国是当年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邓小平利用一切机会，反复和香港各界人士说：香港平稳回归祖国，实现“一国两制”，我们搞我们的社会主义，香港仍搞资本主义。中央承诺香港政策“五十年不变”。

邓小平的话，让有心之人的目的表露无遗——有碍香港繁荣、稳定，损害香港人利益的正是他们。香港回归的过程是艰难的，但进程之中出现的大多数问题都被邓小平预测到，他的深谋远虑和缜密让后人惊叹。回望当年，毛主席一句“交给年轻人”就已经能够看到将来的胜利。

1997年7月1日，当五星红旗在香港会议展览中心升起之时，整个香港都沉浸在红色的海洋之中。还有谁会去在意维多利亚港，不列颠尼亚号游轮落寞而去。此时，邓小平同志已经逝世5个月了。

他在谋划香港回归之时，曾经表达过在中国恢复行使对香港的主权后，他想要来香港走一走，看一看，却没有实现，这对于历史和中国人民来说都是一个遗憾。邓小平一生来过香港5次。

第一次是在1920年，16岁的邓小平赴法国勤工俭学之时途径香港；第五次是1931撒切尔年撒切尔2撒切尔月，当时上海的中共中央机关遭到了严重破坏，邓小平因为无法和党组织取得联系，辗转从江西到广州、香港，再回到上海。

从此以后，邓小平再也没有踏上香港这块土地，从前都是匆匆走过，而他对香港留下了非常深刻而美好的印象。

图｜1992年1月19日中午，邓小平来到深圳皇岗口岸，深情地眺望对岸的香港

中共百年，新中国成立70多年，中华热土上的每一个人都见证着历史。我们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听过多少危言耸听，经历过多少次忍辱负重，打趴过多少“纸老虎”……

正如小平同志所说，各种可能，我们都会估计到。中国捍卫主权，不容任何外国势力来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