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全:话说汪东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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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东兴是“红小鬼”出身,青少年时加入儿童团,长征过来的“老”干部。一般人大都知道,他以中央警卫局局长的身份闻名,长期追随毛泽东身边。这多少掩盖了他在历史上的晋升。其实,早在1945年中共七大,他就是大会候补代表。那一年,他刚满30岁。那时,能跻身于七大代表,是相当不容易的事。1955年至1959年,他兼任公安部副部长。1958年至1960年,他在家乡江西任职副省长,锻炼两年。其间,他做的最有名的事情,就是在江西建立了一所“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简称“江西共大”,他亲任总校党委书记。尽管得到毛的赞许,但要想按照他的想法在全国推广开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此,他的这段作为,留下了一句著名的“马尾巴的功能”,这是电影《决裂》中的著名台词。我辈人常常用这句台词调笑时,寻到了历史的踪迹。两年的锻炼,汪回来后,官复公安部副部长原职,又正式担任中央警卫局局长,著名的8341部队政委,是中枢机构相当实力派的人物。

徐庆全:话说汪东兴

中共九大确立林彪为接棒人,1969年4月中共九届一中全会,是围绕着接棒人来完成权力布局的。林彪手下的四大将黄、吴、李、邱当选政治局委员,连林的夫人叶群也上榜。想来,“黄吴叶李邱”就是那时开始成为一个固定名词了。有人说,这时候形成了军 人集团,也不无道理。作为后备梯队的人选,汪东兴和纪登奎、李德生、李雪峰一起,进入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接近权力核心。 1973年8月30日,十届一中全会召开。这次会议也是按照接棒人布局的。“九一三事件”后,接棒人空缺,毛多方选择,看中了王洪文,但从权力布局来说,又不限于王一人。李德生进常委,入中央副主席行列;与汪大致同一个年龄段的华国锋、纪登奎、吴德、陈锡联等人,晋升政治局委员;靠“文攻武卫”起家的“四人帮”,也晋升同职。“四人帮”中张、江,资历老,但党内资历浅;而王、姚,属于“文攻武卫”的代表,且不说资历如何,其作为不得党心、民心,不过,“四人帮”底气倒十足,在意识形态领域里兴风作浪。越是这样,越在全国不得人心;越是这样,与汪、华和吴德等人对立也逐渐尖锐。毛去世前,不得不调整接棒人,华为首选。在这一过程中,华、汪、吴结成同盟,得到叶剑英、李先念、王震等元老的支持;而闲散在各地的元老,对“四人帮”更是嗤之以鼻;一部分“军头”元老,更是有把他们抓起来的呼声,譬如王震,譬如聂荣臻。等到毛去世后,党心、民心,对“四人帮”有大致的共识。从决策层来考量,无论是如何对待“四人帮”,汪的地位,都是绕不过去的巨大存在。因为他的位置太重要了。有人说,对“四人帮”抓捕(“隔离审查”),没有汪的支持,这事干不成,此言不虚。正因为如此,抓了“四人帮”后,汪在党内的地位雄起:除了“武”的原职,他又增加了“文”的实权,兼任毛著编辑出版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党委书记,中央党校第一副校长等职。到1977年8月十一届一中全会,汪与叶剑英、邓小平、李先念同时跻身副主席、常委,位列中央权力核心第五位。

徐庆全:话说汪东兴

不过,一年半后,汪就遭遇到政治上的“滑铁卢”。三中全会结束不久,1978年12月25日,被免去中办主任、毛著编辑委员会办公室主任、中央警卫局长、8341部队政委兼党委书记的诸项兼职,保留了中共中央副主席、军委常委和中共中央党校第一副校长的职务。 汪的“滑铁卢”,是从中央工作会议开始的。会议开始不久,身为中央副主席的他,就被点名批评。为何如此?盘点一下,大概有三个原因: 首先,客观上,汪要受到两个连累:一个是,从1976年粉碎“四人帮”到1978年11月中央工作会议召开,如何对待毛的遗产,尚未有定论。复出的元老派,还在看。而汪一直是毛身边的人,并主持提出了“两个凡是”。一个是,有元老说,“四人帮”抓了,但“下不为例”。汪身处中枢要职,地位又那样关键。抓“四人帮”的关键,是干好了好事, 可是这“关键”总让人有一点不放心。 其次,是汪本人的原因,他难以胜任独当一面的工作。 他的年龄和胡耀邦差不多,革命履历也一样,都是走过长征到达延安的“红小鬼”。所不同的是,胡耀邦很早开始独当一面,而汪则一直唯领袖之命是从。同时,又不可避免的沾染领袖某种决断作风。因此,当他在1977年进入权力核心后需要独当一面的时候,他的角色转换就有些困难。 汪主管意识形态和工青妇的工作。履职之初,就给新闻界留下了粗暴的形象。1978年6月15日,汪召开一个宣传口的小会,参加人有政治局委员乌兰夫、中央宣传部正副部长和熊复、曾涛、杨西光、胡绩伟,还有曾在《红旗》杂志负过责、那时已调去外交部的王殊,都是新闻界的“大佬”。汪一开口,就有点训斥的意味。一件事一件事数落新闻界:一是批评《人民日报》特约评论员关于落实干部政策的几篇文章;二是批评《人民日报》余焕春在政协会上的发言;三是批评《人民日报》上有一个标题,只写了邓精辟阐明了毛思想,不写华主席精辟阐明毛思想;四是批徐迟的两篇报告文学在人物描写中时代背景描写得不对;五是批《长江日报》上说的一句话: “极‘左’是‘四人帮’反革命路线的主要表现”,他说华没有这样的讲话;六是批《民族画报》上说康生和谢富治同志是“四人帮”,对党的团结有影响。等等。

在场的胡绩伟后来回忆说,汪那种君临天下的说话口气,实在让人受不了。谈到汪那时的作为,胡绩伟认为,这位副主席像一位“救火队队长”,哪里出现火苗就往哪里跑。譬如,处理当年轰动一时的“《中国青年》杂志复刊”事件。复刊号要发表四五中悼念周恩来总理的诗,汪不许可;没有华主席的题词,汪也不许可。不仅如此,9月14日晚上,汪把杂志社小组长以上干部召集到人民大会堂开会,一竿子插到底。他说:《中国青年》“不要我审查,我不负责,我这个人好办。你青年社捅这情况,离开了团十大筹委会。你们直接写信给中央了,并没有通过筹委会转给我。不是和筹委会打官司,而是涉及到中央。”“你叫我提意见,又不让我提。你杂志有威信,你现在把中央的威信搞坏了。” 汪很不得体的讲话,很快在新闻界传开,一些如胡绩伟之类的老新闻人,大致不再把这位顶头上司放在眼里。后来,理论务虚会上、中央工作会议上,胡绩伟、杨西光、曾涛等等新闻界“大佬”,搞了“六个人的联合发言”,也算是君子报仇,一年不晚吧。第三,在一些老干部看来,汪是十年的受益者。那十年,绝大多数老干部被打倒,很多人向毛伸冤,信件大多都是通过中办转送的。很多老干部认为,汪身为老干部,并没有在他们有难的时候帮他们一把。当然,汪也保护过一些老干部,那都是完成毛交办的保护任务。毛去世后,胡耀邦开始解放老干部的平反冤假错案,汪不支持,他把持着中央专案组第一、第二、第三这三个办公室,拒绝把一些案件的审查结论交给中组部,而有关的旁证材料、审讯记录、被审查人的申诉等等的文书档案,仍由中央专案组保管。汪这样做,这就把自己置于元老及老干部的对立面。

徐庆全:话说汪东兴

汪遭遇这次“滑铁卢”后,为何还能保留中央副主席职务?这与当时的局势有关。从毛去世到“四人帮”被粉碎,政坛的急遽变化,国人瞠目,国际结舌。中国如何走?国内关注,国际也关注。当时华的考虑是,国内对外开放,以发展经济建设为要务,邓复出后也坚决支持,积极推动。既然要对外开放,首先要给国际社会一个中国政局稳当的印象———政局不稳,谁愿意来投资?这与国际社会关注吻合;当然,有没有“非毛化”迹象,也是国际关注的一个点。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前,叶、邓、华等掌握了一个原则:全会人事安排“只进不出”,可以安排新人在中央担任职务,但原来的人一律不动,以免给国际造成政局不稳的印象。 这样,尽管汪东兴在中央工作会议上被激烈批评,他也有书面检讨,也提出辞职。三中全会结束三天后,也免去了他四个兼职,但中央副主席不动,军委常委和党校第一副校长兼职仍在。不过,既然中央的会上汪被批判、中央也免去了他四项兼职,难免会有人继续推波助澜,写揭发材料送给新开始工作的中纪委。揭发材料有五六个,什么“同林彪‘四人帮’反党阴谋集团的瓜葛”,“在中办的干部路线”啦,等等,但似乎没有散发。这是那个年代,党内政治“非此即彼”划线盛行的常态化。 此后,汪三次成为党内被批评(从程度上来说,叫批判也并不夸大)的对象。第一次是1979年2月召开的理论工作务虚会上;第二次是1980年2月十一届五中全会上(汪东兴辞去了本兼各职);第三次是1980年下半年党内四千人讨论历史决议的时候。如同华一样,汪也是有错认错,承担责任,但拒绝写出令人满意的“深刻检查”。退下来后,他也如同华一样,每年要去纪念堂看看,也拒绝抛头露面。不过,他对党史界的人士倒有求必应。他毕竟知道很多,每每党史界需要向他了解一段历史时,他都和蔼可亲地接待。所讲历史,可作为探究历史的某种索引。他自己也有著作出版,如1990年代中期出版的《汪东兴回忆 ──毛泽东与林彪反革命集团的斗争》等等。

徐庆全:话说汪东兴

2015年8月21日,汪在北京病逝,享年100岁,也是高寿了。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也将定格在历史中,并在历史中回到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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