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里两块一毛钱的盒饭
有人在超市里看到一种盒饭,上面只有一颗青菜,标价3块钱,打折价2块1。发贴人好奇的问,这种盒饭有人买吗?评论区里,有人破防了,说刚看见想笑,没笑出来,看着看着就哭了。真有人买,说再拌点辣椒酱,凑凑合合就是一顿饭。更多人在评论区讲述自己的贫穷故事,最穷的时候,一个馒头掰两半,分两顿吃。这样的事离我们不远,就在这些年。
这是记者杨威发的一个视频,她讲的很苦涩,我听的也很苦涩。
那一年中秋,我只背一个包,只穿一身衣服,孤零零一个人来到新疆。包里装着半块大月饼,身上揣着二百块钱。找到工作以后,买了两床棉絮,没有床单和被套,铺一床,盖一床。身上剩下十六块钱,每天买两个馕,早上吃一个,晚上吃一个。那时候。馕卖一块钱,每天都在发愁,这一个月怎么熬过去。半夜饿醒来,悄悄到水房爬在水笼头上,灌一肚子凉水,顶到天亮。
有一天晚上,躺在床上抽莫合烟,无边无际的愁苦。感觉腿上发烫,跳起来赶紧拍打,烟头掉在裤子上,烧了一个大洞。就那一条裤子,没法上办了。我在厂办工作,厂长、副厂长都在一个大开间里面办公,我的办公桌在最拐角的一间屋子里。那几天,早早起床,趁着天黑赶去上班,把每间办公室卫生打扫干净,就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有人来找,我把腿伸到办公桌底下遮挡住。但还是被厂长看见了,黑着脸问,没有生活费?我嗯。厂长批了一百块钱,让我写个借条,去买一身衣服。我到县城巴扎上扯一块布料,守在裁缝店里,做了一条裤子,剩下的钱去食堂买成饭票,总算吃上饭了。
第二年中秋,我的户口从老家迁过来,换成了非农业户口本。九十年代中期,能有个城市户口,能拿到商品粮供应证,仍然是农村人卑微的愿望。那天晚上,我买了六个鸡爪子,买了四瓶啤酒,在工厂对面的苞谷地里,啃着鸡爪子喝着啤酒,自己给自己庆祝了一下。那是一个县城郊区,和我老家农村差别不大,但户口本不一样了,感觉自己的人生进了一大步。风吹过来,深秋的苞谷地沙沙作响,头顶上的月亮明晃晃的映照在田野里,那么大,那么圆,眼前的生活朦胧而又美好。
几年以后,国有企业改组,我辞职到广东打工。公司宿舍租在大兴花园,楼下停一辆宝马车,四条轮胎已经瘪了,我住了一年多,那辆车停了一年多。每次上下楼,都忍不住想,谁这么有钱,车都扔下不要了。
那是一段幸福时光。每个周末,到图书馆看书,或者到附近一个叫香山的公园里,躺在草坪上晒太阳。歧江桥边有一条步行街,地摊上叫卖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衣服,鞋帽,洗洁用品。价格从高往低叫卖,十块钱要不要?不要,九块。九块钱有没有人要?不要,八块。跟拍卖一样,很新鲜,也很热闹。我买过一件十块钱的体恤衫,质地很好,回到新疆还在穿,贴身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那个时候的广东,一份盒饭五块钱,有菜有肉。六块钱就能吃到一份烧鹅饭,咬一口肥鹅腿,满嘴流油。街头也有一块钱的民工餐,一大盘糙米,一勺沾点油花的大白菜,能吃饱肚子。附近有个民工电影院,两块钱看三场,站票也卖,去晚了只能站在过道里看。每天晚上的第三场电影是从香港走私过来的三级片,记得有一部电影,一男一女正在海滩上搞事情,一只蚊子落在男人屁股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血疙瘩。那是胶片电影,蚊子咬屁股的过程清晰而真切,那是一种贫穷的快乐。《泰坦尼克号》和《红番区》上映的时候,专场放映,一张票三块钱,人不多,能听到大吊扇在头顶上刷刷旋转的声音。
初到乌鲁木齐的时候,租住在宁夏湾,院子里一共有三家租户,一家卖菜的回族人,另一家是赵小姐和她的男朋友。有一天回去,回族家的孩子端着碗跟我说话,曲曲耶姆塞,曲曲耶姆塞?我一脸懵逼,不知道什么意思,老婆告诉我,孩子说的是维语,问你饺子吃不吃。那一年的冬天好像一直在下雪,从人民电影院坐902路公交车到宁夏湾,要两个多小时,每天晚上回去,雪花在路灯下面像蝴蝶一样飞舞,龙泉饭店对面的巷口处,有人在雪中等我回家。
经历过很多事情以后,再回想过去那些贫穷,我没有一点点羞愧,只有一种温暖、充盈、浸透在生活的幸福感,还有一种再也回不去的深深失落。就像那一年冬天的雪地,深一脚,浅一脚,远处的脚印已经被风雪埋没。
去年戴口罩的时候,和一位做餐饮的朋友电话闲聊,说起这三年,都有一肚子的辛酸。他在电话里感叹,今年就这样了。挂了电话,忍不住发愁,于是写下一篇文章,《今年就这样了》,诉说这些年的艰难和不易。文章发布的第二天,被平台删除,一些有心人用文本方式复制粘贴下来,在微信上传播,成为那段时间的新疆话题。很多人和我一样,以为摘掉口罩日子会好过一些,没想到,后面是一场更深的苦难,漫长的走不到头。这些天再和朋友聊天,他的五个酒店已经关了两个。他说,一个酒店后堂过去要有二十多人,现在只能留下七八个,服务员裁撤了三分之二。后面这一年,挣钱就别想了,保命要紧。这是朋友说的最多的话,熬过这个冬天,再说吧。
老板们已经难成这样,裁下来的这些人呢?他们都是妻子和丈夫,他们都是爸爸和妈妈,他们都是投奔到人世间的好儿女。每个人,每个家庭,都得咬着牙往下活,那2块1毛钱的盒饭,是苦难中还能存活下去的希望和光亮。既然来了,我们对眼前这个世界别无选择!
这些年,我一共工作过五家企业,正常经营的企业已经没有一个,四个老板都或大或小的惹上事了,其中一个老板至今还蹲在里面。在里面的这个人,最风光的时候,出门有四五个人跟班伺候,院子里天天都像汽车展览,北京、海南、深圳都有别墅。出事以后,资产被冻结,孩子在北京打工。经历了这样的人生变故和丧家之痛,他们的孩子,还能不能交起水电费、物业费这些普通家需?
这种疑问并不多余,很多人在好的时候,想不到后面的苦。很多人忌恨他们的人,也想像不到他们正在经历的苦。一位从新疆走出去的高官,房子没有退还,出事四年以后,夫人回来收拾衣物。管理单位派人收缴物业费,高官夫人当时就哭了,说家里面生活都成问题,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到新疆来拿这点旧东西。
几天前看到一篇短文,计算在今天的物价环境下,一个普通家庭,每个月有多少收入能正常生活下去。作者算的很精细,精确到米面油盐、福利社保等各项费用,结果并不高,无论北京、上海、深圳,只要去除购房成本,一个人每月有四到五千收入,就能维持正常生活。如果不在外面吃饭,两口之家每月伙食费大概在一千五百块钱左右。如果家庭收入能到八千,维持孩子学费和其它杂费,都没有问题。作者举了他朋友的例子,在深圳,每月收入一万三,过去一门心思买房,日子过的很紧巴,从来舍不得花钱请客。和女朋友分开以后,突然想通了,不再攒钱,每月工资交完房租后拿出来消费,才知道,即使在深圳这样的地方,每月一万三千块钱的工资也能活得像个人。
帐算的一点都没错,错的是世道人心。在今天的社会环境下,还有几个人能安心守望这样的生活呢!孔孟之道被当成糟粕污垢,不但弃之若履,而且嗤之以鼻。人人都不安分,个个都在攀比,房子大了还要再大,车子好了还要更好,把品牌衣服、鲜花钻石、社交应酬做为生活成本,怎么计算都不够。所以,才会有一茬接一茬的大小老板破产倒闭,才会有一波一波的电诈分子奔赴缅甸。
两块一毛钱的盒饭,能填饱肚子,却填不满早已经扭曲掉的世道人心。
有一个故事。说,地主每天愁眉苦脸的在院子里转圈,他家的长工每天哼着小曲下地干活。有一天,哼着小曲下地的长工遇上愁眉苦脸的地主,问,你有这么多钱,怎么就没见你高兴过一天?地主看了长工一眼,没吭声,转身回屋去了。几天后,地主把长工叫过来,给了一大笔钱,说,你在这里干了十几年,拿这些钱回去成个家吧。长工晚上失眠了,这么多钱,被人偷了怎么办?被人抢了怎么办?又算不过一个帐,是先买地、再盖房、再娶媳妇呢,还是先娶媳妇、再盖房、再买地呢?几天过去,长工还没有回家,也愁眉苦脸的捅着袖子在院子里转圈。有一天,转圈的地主遇上转圈的长工,地主问,这几天怎么听不见你唱小曲了?长工说,愁的很,唱不出来了。地主说,你现在知道有钱人的苦了吧?
富贵多忧,贫穷自在。这是《增广贤文》里的一句话。对比现在,官话越说越多,套路越来越深,往后的日子可能越来越苦。我们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改变自己卑贱的人生观,人往低处活,摔倒了也不会太疼。更何况,我们都经历过难以言说的贫穷和苦难!
来源:北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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