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ivchan.cn
- 郝尊 繁体
石勒果然如期而至。他带来了大约一万人的军队,他的军队渡河以后,看到汜水河边的牲畜,立即狂奔而来,你争我夺,乱了阵脚,毫无秩序可言。原来,羯人的军队骁勇固然骁勇,但他们作战素来以劫掠为能事,一旦看见财物、牲畜、子女,就像猫儿见了鱼一样,顾不得大局,顾不得纪律了。石勒了解他的士兵,早已见怪不怪了,也就任凭他们去抢去夺。正在石勒的士兵你争我夺,不可开交的时候,从河边的苇丛中,从山包的后面,涌出数不清的士兵,冲向石勒的士兵,弯弓就射,举刀就砍,顿时战在一起。石勒知道遇到了伏兵,他倒不怎么惧怕,也加入到混战之中。战了多时,石勒看见自己的士兵燥气见长,而对方的士兵却越战越勇,料定一时难以取胜,呼啸一声,率先带领他的部队向黄河边上撤去。李矩见石勒退去,也不追赶,任凭他们渡河而逃,下令自己的士兵打扫战场。这无疑是一场胜仗,石勒折损了上千士兵,也留下上千匹战马。
三天后,当冯宠马不停蹄地赶到荥阳的时候,欢庆胜利的宴会早已结束,黄花菜都凉了。躲在山里的百姓也都回来了。
李矩还是热情地接待了他,他对李矩说:“我们坞主听说石勒要进犯荥阳,派我前来支援将军。”
李矩说:“石勒是曾经进犯荥阳,不过那是三天前的事了。再说,我也没有邀请陈川参加呀。”
冯宠听了,心里说,糟了,我中了陈川的调虎离山之计了!他对李矩拱拱手:“既然如此,冯某告辞了。”
李矩说:“承蒙盛情,既然来了,也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
冯宠说:“不了,事不宜迟,我们得赶回去。”
冯宠急匆匆走了,弄得李矩一头雾水。
冯宠心急火燎赶到浚仪城外的时候,夜已经深了,黑暗中,一支队伍正从蓬关出来,走近一看,是银屏,还骑着李头从谯城带回来的那匹马。他忙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银屏说:“李头被害了。”
“谁杀的?”
“陈川。”
“果然如此。这个恶贼!走,我们回去。”说着拔出刀来。
“不,人已经死了,报仇也不在这一时。他们人多,我们去了,不但报不了仇,还会把性命白白搭进去。”
“那我们怎么办?”
“去投奔豫州刺史祖逖,请他帮我们报仇。”
“也好,哥哥今天早晨就跟我说过,如果能够跟上祖逖这样的主人,也不枉此生了。”
两支人马合在一起,往谯城方向而去。
祖逖一早起来,就把各营头领找来,商量派人和中原各地的坞主们联络的事。人还没到齐,就见两个人走进院子,祖逖一见来人,血液就一下子涌进脑子里,心脏也似乎停止了跳动。银屏看见祖逖,一悲一喜,掺杂在一起,只顾流泪,喉咙立刻哽咽住了。祖逖见失散多年,令他朝思暮想的银屏突然出现在眼前,就好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不知所措。两人就那样互相对视着,心里的话挤在一起,谁也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还是冯铁走过来打破了僵局:“银屏来了?进屋吧。”银屏一见冯铁,快走几步,跪在冯铁面前,放声大哭:“师傅,李头死了。”
冯铁问:“怎么回事?”
冯宠说:“被陈川杀了。”
冯铁扶起银屏,众人走进屋里,冯宠讲了李头被害的经过。
祖逖一拳砸在桌子上。银屏这才对祖逖说:“哥哥,你可要为李头报仇!”
“放心,李头是我的结义兄弟。”祖逖吩咐侍卫安排银屏和冯宠休息。
冯宠说:“刺史大人,我们带来的几百个弟兄还在城外待命。”
祖逖对董昭说:“你随冯宠将军去城外接应一下,我让桓宣来安排。”
祖逖来到樊雅的官邸,正好桓宣也在。一进门,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正在向樊雅哭诉。樊雅一见祖逖他们进来,急忙施礼:“参见刺史大人。扭头对老头儿说:“你看,刺史大人来了,你当面跟他说吧。”
老头儿看看祖逖,一言不发,又呜呜地哭起来。祖逖看他哭得伤心,就对他说:“老哥,你有什么委曲,就对我说,不管是谁欺负了你,我决不轻饶他。”
老头儿还是不说话,只在那里伤心地哭。
樊雅见老头儿不说话,就替他说道:“今天早晨,有几百人的队伍冲进他们村子里,抢走了他的女儿,还抢走了百姓的粮食、耕牛、衣服……”
“是谁干的?”
老头儿扬起脸来说:“他们临走的时候扔下一句话,说是豫州刺史祖逖的队伍,有种的就到谯城找他们来要!”
祖逖想了想,对老头儿说:“老哥,我们的人是不会抢老百姓的。我们的头领都在这儿,你看,有抡你的人吗?”
老头儿环视了一下众人,摇摇头。
祖逖拍拍老头儿的肩膀:“老哥,不管是谁干的,我既然是豫州刺史,我都会把你的女儿和老百姓的东西要回来,你放心好了。老哥,你是哪儿的人?”
“雍丘张村。”
“你叫什么名字?”
“张凡。”
“你女儿呢?”
“张依依。”
“好了。你回去吧,我们会把你的女儿给你送回去的。”
老头儿转身跪在祖逖面前,磕下头去。祖逖赶忙扶起他。正在这时,谢浮风风火火地走进门来,见过礼之后,急急忙忙对祖逖说:“今天一大早,陈川的队伍洗劫了梁国,抢劫了百姓的财产、子女,他们还谎称是你的人马。他们抡到太丘,被我们赶走了。我们还截获了他们抡来的一些人和东西。”
“怎么知道是陈川的队伍?”
“我们俘虏了他的士卒。”
“好。那些截获的人口、财产要一律归还原主,一件都不能少。他的人马到了哪里,要随时和我联系。”祖逖转身对樊雅说:“你马上派人四处打探,详细掌握陈川队伍的动向,随时向我报告。”
傍晚,樊雅派出的人马回来了,陈川共派出两路人马,一路向南,劫掠雍丘、陈留;一路向东,抢劫梁国、太丘,在遭到谢浮的阻击之后,向北往砀山方向去了。祖逖立即做出部署:由冯铁、卫策率队直奔梁国、砀山。韩潜、董昭两营奔赴雍丘、陈留一线,邀击陈川的部队,截留被他们抡去的财物和人口,他特别强调:截获的人口、财产要一律归还原主,不得私自留下,违者军法从事!他同时命樊雅加紧防守谯城,请桓宣为冯宠和银屏带来的部队安排营地。
听说去打陈川的部队,银屏和冯宠都要参加,祖逖说,你们长途行军,先休息吧,这几个营对付陈川足够了,要打仗,以后有的是机会。
部队分头出发了,这一次,祖逖没有随军行动,他对部队的战斗力是有把握的。李头新丧,他也要好好抚慰一下银屏,他和银屏十几年不见,也有许多话要说。
晚上,祖逖带着银屏走出谯城北门,向着城北的涡河走去。天很黑,西南天上有一弯新月,虽然繁星挤满了天空,也只能看见一条小道的痕迹。涡河擦着谯城的东北角静静地流过,河边,芦苇瑟瑟,河里,流水潺潺。四周静得出奇,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虽然他们满肚子都是话。
银屏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他们中间隔了一个李头,虽然李头已经消失了。
祖逖也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身边的银屏已经不是当年长沙王府里那个爱说爱笑的小姑娘了,不是当年那个立志要学一身剑法,像父亲那样纵横疆场的女子了,也不是那个和他私订终身,情意缠绵的情人了。她已经是个身为人妇的女人了。他们中间隔了一个李头,虽然李头已经消失了。
银屏听见了祖逖的叹气,她说:“哥哥,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匆匆忙忙嫁人。”
“不,你一个弱女子,只身在外,需要有人呵护……”
“司马乂被杀以后,我和母亲逃出洛阳,就是为了找你。不想,一过虎牢关,我就和母亲走散了,我在成皋找了几天,没有找到,我知道邺城在东面,就顺着黄河往东走,后来就碰上了两个石勒的士兵……,再后来就碰上了李头……也许,这就是造化弄人。”
“不,不是。是司马氏兄弟阋墙,自相残杀,搞得天下大乱,亲人失散。司马乂被杀以后,我去找你,没有找到。我被司马越聘为济阴太守,我没有上任,又去找你,还是没有消息。就娶了一个士族人家的女子。司马越攻邺失败,我回到洛阳,再去找,说是逃走了。我就想回到老家遒县,不想母亲病在成皋,一病就是几个月,后来母亲在成皋病逝,我把母亲葬在成皋,就回到老家,后来听说琅琊王司马睿去了建业,我就带着我的家族百十来家到了泗口,被司马睿聘为军咨祭酒,屯驻京口。这次北伐,本想站住脚以后慢慢找你,没想到从李头兄弟的嘴里知道了你的下落……”
“可我……”
“别说了,我们不是找到了吗?今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哥哥!”银屏一下子扑在祖逖怀里,祖逖也紧紧地抱住了她。他们谁也说不清楚这是亲人离散后重逢的喜悦?是受委曲之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还是情人相逢的情意缠绵?多少年苦苦的思念和寻找,都在这甜蜜中带点苦涩的拥抱中得到了酬答。
涡河水在静静地流……
银屏和冯宠逃归祖逖,让陈川气炸了肺。一时的妒火中烧,陈川以叛逃为由杀了李头,杀过之后他就后悔了,这不明明是把自己摆到了祖逖对立面的位置了吗?他本来没有理由和祖逖对立的,他明白,以他的实力,和祖逖作对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他只想占有银屏,而占有银屏的障碍是李头,原以为杀了李头就会如愿以偿,没想到造成了这样的后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他知道,祖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是赶走祖逖,要赶走祖逖,硬拼是不行的,怎么办?他脑瓜一转,想出了一个损招,他同时派出两股人马,冒充祖逖的部队,在中原大地抢劫,这样,不仅挑拨了祖逖和中原百姓的关系,使他没有安身立命之地,自己也能收到一些实惠,弄好了,还能抢几个有模有样的女人……想到这里,他为自己有这样一个能想出一石二鸟之计的聪明的脑瓜高兴地偷偷笑了。
事情没有以陈川的意志为转移,他的东线人马洗劫了梁国,向东直驱太丘,遭到了谢浮的抵抗,只好转而向北,抢劫砀山。手持刀枪棍棒去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当然满载而归。他们强迫砀山百姓套上几十辆牛车,把抡来的粮食、布匹和十多个年轻女子一股脑儿装上大车,涉过谷水,准备沿谷水北岸往西回浚仪。就在陈川的人马一部分已经骑马过了河,一部分在南岸催促牛车在河里慢慢蠕动的时候,从两岸的树林里涌出两支队伍把他们包围起来,河北岸的小头目一看这阵势,心里胆怯起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卫策骑在马上,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头目说:“我们是豫州刺史祖逖的队伍。”
卫策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小头目说:“我们保护老百姓,当然要从老百姓手里要吃的,要穿的。你们敢管豫州刺史的事吗?”
卫策拿过卷着的大旗,迎风展开,一个大大的“祖”字亮了出来。
小头目一看,蒙混不过去了,举枪向卫策刺过来。卫策侧身躲过,顺手握住了小头目的枪杆,用力一拉,把小头目生擒过来。一场混战立即展开,不多时,陈川的人马就处于劣势,除了一部分战死,其余的全部缴械投降。
南岸,冯铁的队伍和卫策同步作战,全歼了陈川的全部士卒。
卫策骑马涉过河去,命赶车的把式回车南岸。他对冯铁说:“你回去复命,我带领队伍发还百姓的东西。”冯铁点点头,整队出发。
卫策对车把式们说:“乡亲们,我们才是豫州刺史祖逖的队伍,把车赶回砀山,让乡亲们认领自己的亲人和财物。”
在雍丘和陈留一线,韩潜、董昭同样轻松地战胜了陈川的士卒,截获了他
们抢来的东西和十几名模样不错的姑娘。只有队伍后面一个士卒因为抢了一个漂亮的姑娘,抱在马上,心里发痒,一边赶路,一边猥亵姑娘,姑娘不甘受辱,和他撕扯。慢慢就越落越远,忽然他听见前面骚乱起来,抬头一看,打起来了。他见事不妙,急揽缰绳,调转马头,抄小路溜了。这情形,恰巧被韩潜手下的一个小头目于晗看到,于是,于晗离开战斗现场,纵马追去。前面陈川的士卒骑术不错,打马急驰。后面的于晗紧追不舍,一直追出十几里地,前面的马毕竟是驮了两个人,体力渐渐不支,距离拉近。于晗厉声喊道:“站住!”前面马上的士卒向后看了看,马不停蹄,仍在加鞭。等到再近了些,于晗从胯下抽出长枪,猛力向前掷去,长枪击中了马屁股,那马一个趔趄,轰然倒地,士卒摔下马来,手里仍然抱着姑娘。于晗检起枪来,一枪结果了那个士卒。姑娘受了惊吓,晕过去了。于晗顾不了那么多,用拿枪的手把姑娘夹在腋下,拨马而回。不一会儿,姑娘醒了,刚一睁眼,就大骂不绝声:“流氓,强盗!快放下我!”
于晗说:“别喊了,我是来救你的。”
姑娘抬头看了看,见不是抢她的那个人,才不再骂了。过了一会儿,姑娘又问道:“你是谁?”
于晗说:“我是豫州刺史祖逖手下的一个小头目,是来救你们的。”
“抢我们的就是豫州刺史祖逖的队伍。”
“不,他们是假的。”
好一会儿,他们跑回雍丘,韩潜和董昭正组织士兵们给老百姓分发财物。旁边一个老头儿正在为找不到自己的女儿痛哭流涕。
韩潜看见于晗回来,就问:“这么长时间,你到哪儿去了?”
于晗说:“追回来一个女子。”说着把姑娘从马上递给韩潜。
韩潜接过姑娘,问痛哭流涕的老头儿:“张凡,你看这是不是你的女儿?”
老头儿一看,立即破涕为笑:“是,是。”他拉过女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才对于晗说:“谢谢,谢谢壮士!”
于晗只是笑了笑:“快带上你女儿回家吧。”
老头儿千恩万谢地带头女儿走了。那姑娘一边走,回头看了于晗一眼。
韩潜和董昭发还完了雍丘和陈留一带老百姓的财物,天已经大黑了。他们连夜赶回了谯城。
没想到,隔了一天,老头儿又带着他的女儿来到谯城,径直找到祖逖的驻地。
祖逖一见老头儿,就问:“老哥,恭喜你找回了女儿。今天怎么又来了?”
老头儿板着脸说:“刺史大人,按说,你们帮我抢回了女儿,我应该好好谢谢你,可是,你说,两个人骑着一匹马,走了十几里路,又是搂又是抱的,这让我女儿以后怎么嫁人?”
祖逖琢磨着老头儿话里的意思,说道:“你说,不骑一匹马怎么办?难道丢下她再让坏人抢了去?或者半夜里喂了狼?”
老头儿不依不饶:“我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今天你得给我说出个道道儿来。”
祖逖看看这父女俩,只见女儿在一旁扭捏地站着,脸儿红红的,一言不发。依稀明白了老头儿的意思:“老哥,你打算怎么办?”
“你把前天救我女儿的那位小哥叫来,我得跟他交涉交涉。”
祖逖笑了,差人去叫于晗。
不一会儿,于晗来了,他对祖逖施过礼,惊异地看着一旁的父女俩。
祖逖说:“老哥,你的‘小哥’来了,你们交涉吧。”说完,笑着站在一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说一句话。
老头儿看看于晗,见这小伙子高挑身材,眉清目秀,暗自点头。可话说出来,还是那一句:“前天,你救我女儿回来,又是搂又是抱的,你说,让我女儿以后怎么嫁人?”
于晗愣住了:“老伯,那天就一匹马,你说该怎么办?我总不能把她丢下不管吧?”
老头儿语塞:“除非,除非……”
祖逖哈哈大笑了:“老哥,你和女儿商量好了?”
老头儿抬头看看祖逖,也笑了:“跟聪明人说话,省劲。”
于晗也明白了,他对老头儿说:“老伯,我以前可是个响马。”
老头儿倒也痛快:“英雄莫问出处。”
“我光棍一人,没家没业。”
老头儿风趣起来:“你要是有家我还不把女儿给你呢。”
祖逖说:“那,咱们以后可就是亲家了。等赶跑了石勒,我给他们办喜事。”
陈川杀了李头,逼走了银屏,又派派兵四处劫掠,使得青萍意识到,她在浚仪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她也不想再作替身任陈川玩弄了。于是她打点这两年陈川给他的一些细软,买了一匹马,悄悄出了城。
她要去哪儿?嵩山。自从在浚仪见到了银屏之后,她就非常羡慕银屏,她和银屏长相相似,又都是女人,人家骑马佩剑,驰骋疆场,威风凛凛,而自己却被当做替身寄身青楼,任人玩弄,她不甘心,她不想留在浚仪任人宰割,她要像银屏那样,学得一身武功,先报杀害父母之仇,然后做一个自己为自己做主的女人。
她先沿着大路向西去成皋,再从成皋向南奔嵩山。她在浚仪买了一把剑,出城以后,她把包袱系在肩上,把剑佩在腰间,骑上马,倒也像一个四海为家的侠客,路人也没人敢打她的主意。就这样走了两天,走过荥阳,傍晚就要到达成皋了,晚上她不想住在成皋,一个单身女人住客栈太招摇,她想在城外找一个农家借宿一晚,第二天向南折向嵩山。于是她拐向一条山沟,信马由缰慢慢寻找。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幢独立的房子,她下了马,拉着缰绳,向那座房子走去。走近那座房子,一条花狗跑过来冲她直叫。从屋子里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老妇人赶开狗,打量着青萍,青萍也打量老妇人,这老妇人约摸六十多岁,虽然衣衫褴褛,步履蹒跚,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无情地刀痕,但可以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一个美人。言谈举止间,也可以看得出,她是个大户人家的女人。突然,老妇人紧走几步,一下子抱住青萍:“儿啊,你叫娘等得好苦啊!”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眼泪。
青萍一时不知所措,她说:“婆婆,我是过路的……”
老妇人摸着青萍的脸:“不,你是银屏……,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不会看错的。”
青萍说:“婆婆,我叫青萍……”
老妇人睁大浑浊的双眼,仔细看了一阵之后,失望地长叹一声。
青萍说:“婆婆,我路过此地,天晚了,想在您这儿借宿一晚,方便吗?”
老妇人还没从刚才的失望情绪中清醒过来,过了一会儿,才说:“进来吧。”
青萍把马拴在一棵树上,跟着老妇人进了屋。屋子里已经暗下来,老妇人点上灯,给青萍倒了一碗水。
青萍环视了一下屋子,问老妇人:“婆婆,家里就您自己吗?”
老妇人苦笑一声,点点头,然后动手往锅里添水,点火做饭。青萍赶忙起身帮她烧火。不一会儿,饭做好了,两个人对面坐在一张炕桌上吃饭。
老妇人话很少,青萍不愿太冷清,就主动找话说:“婆婆,怎么就您自己住在这荒郊野外?家里人呢?”
老妇人叹了口气:“失散了。”
“和您的女儿吗?”
“对,我们从洛阳逃出来,走到成皋,遇上石勒的兵,被冲散了。我在这儿等了她十几年了。唉!”
“您的女儿叫银屏?”
老妇人点点头。
“和我长得特别像?”
老妇人又点点头。
“我认识您的女儿。”
老妇人脸上露出希望的神色:“她在哪儿?”
“浚仪。”
“她在浚仪什么地方?我去找她。”
“她在蓬关军队里,经常出去打仗,您怕是不容易找到她。”
“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打仗?”
“她和她丈夫在一起,她丈夫还是个小头目,”青萍说到这里打住了,她不想把李头被杀的消息告诉老妇人。“等我回来,我带她来找您吧。”
“她嫁人了?”
青萍笑了:“您想,你们分别十几年,她该多大了?”
老妇人点点头:“是啊。——你这是去哪儿?”
“嵩山。想学点武功,乱世之中,也好保护自己。”
老妇人不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没话找话地问道:“姑娘,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了。父母死了,我……”青萍打住了,出于自尊,她不愿意把自己被寄养在妓院的事告诉老妇人。
“唉,可怜哪……”
当晚,青萍就和老妇人睡在一条热炕头上,两人说了半夜的话。
第二天一大早,青萍早早起来,做好了早饭,拿起梳子梳理她的一头黑瀑似的秀发。老妇人也起床了,顺手接过梳子,很自然地为青萍梳头。一边梳,一边说:“我已经好多年不为银屏梳头了。”
青萍也是好多年没有娘给她梳头了。梳子在头上轻轻地刮过,好舒服,好亲切,好感动。她沉浸在母爱的回味中,流下了幸福的眼泪,情不自禁地轻轻叫了声:“娘……”
老妇人停下梳子,叹口气:“可怜的闺女……”
青萍扭过脸来:“婆婆,我做您的女儿吧,等我从嵩山回来,就去找姐姐,姐姐如果不能在家陪您,我就来和您做伴。”
老妇人点了点头。
青萍转身跪下向老妇人叩头:“娘!”
老妇人答应一声,流下高兴的眼泪,把青萍扶起来。
吃过早饭,老妇人把青萍领到屋后。屋后,有一座坟,坟前立着一块不大的石碑。老妇人对青萍说:“拜拜你奶奶吧。”
青萍拜过以后,老妇人说:“和银屏失散以后,我流浪到这里,看到这坟,这石碑,知道这里埋的是我的继母,我不知道继母为什么会埋在这里。虽然我和继母相处时间不长,但总是自家骨肉,就请当地的人们帮我盖了两间屋子,在这里陪我的继母。我想也许什么时候有人来祭拜继母,还能和家人团聚。这不,老天爷给我送来了一个女儿,还让我知道了银屏的下落。”
青萍偎依在老妇人身旁。至于石碑上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
回到院子里,老妇人脱下一只翡翠手镯,给青萍戴在手腕上:“离乡背井,没什么礼物给你,这只手镯你戴着吧,这是我们家女人辈辈相传的东西,你要好好保存。”
青萍拜别老妇人,牵着马,流着泪说:“娘,你要保重,等我回来。”说着,牵马走下山坡。她走出老远,回头看看,老妇人还在向她挥手。
祖逖本来是想团结陈川的,但他杀害李头,还冒充祖逖的部队残害百姓,这令祖逖忍无可忍,又听说他暗中和石勒勾结,还把自己的儿子送到石勒那里作为人质,于是,祖逖决心除掉陈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