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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逖此时正在梁国城外。他从泓水撤出战斗之后,派人命谢浮进驻梁国,和梁国的坞主共同守卫梁国,同时派出士卒侦察石虎军队的去向。谢浮的军队开进梁国之后,祖逖把他的大旗交给谢浮,让他插在梁国的城头,告诉他,只管防守,不必出击,反正梁国的城池非常牢固,敌人一时半会儿也攻不破,他将在城外和敌人周旋,等到要里应外合的时候,他会发出信号。他自己却不进城,在城外等待消息。
桓宣的信使终于来了。祖逖听了信使的报告,思索了一会儿,把手下四个营的头领叫到跟前,吩咐道:“石虎的兵力还有四万多人,分别把守谯城的四个城门。石虎在西门。我们此去要消灭东门的敌军,由嵩山营和明道营去对付他们,每个士兵消灭十个敌人,杀完就撤。淮阴营和北方营去偷敌军的马匹,每人一匹,不要惊动敌人,到手就撤回梁国,分头回撤,在梁国城外集合,所有行动都要悄悄进行,不准出声。行动吧。”
拂晓时分,石虎的士兵睡得正香,东门外一片鼾声,此起彼伏,有的说梦话,有的流口水……从青纱帐里钻出几个人来,悄悄解决了警戒的士卒,然后大批士兵涌出青纱帐,故伎重演,旋风般大开杀戒,不一会儿,又旋风般消失在青纱帐里。
北门的骑兵把马拴在涡河边上的树林,自己则睡在芦苇丛外,有芦苇的掩护,淮阴营和北方营更容易得手,一切都比预期的更加顺利,中午,所有的兵马都回到梁国,竟无一伤亡,而且原来的步兵都变成了骑兵,士兵们情绪高涨。
等到石虎一觉醒来,北门的士兵跑来报告,他们的马匹都不见了,他一怒之下,杀了那个前来报告的士兵。他走到南门,一切正常。走到东门,异常的安静,他感到不妙,走近一看,迎接他的,又是一片尸体狼藉,有的掉了脑袋,有的了无伤痕,他用马鞭狠狠地抽那些没有伤痕的人,一个都没有醒来。他怒气冲冲,正要下令攻城,探马急匆匆赶来报告:祖逖在梁国。石虎已经失去了理智,当即用马鞭向北一指:“直奔梁国!”集合完队伍,查点一下人数,还有三万多人。他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祖逖,和他决一死战!
早晨,桓宣登上城头,一看石虎要走,喊道:“石将军,就要走了吗?等我送送你。”石虎向他翻了翻白眼,没理他。
走出十几里地,他忽然想到,辎重怎么还没有到?他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辎重出了问题,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他对手下的将领孔苌说:“你原路返回,去接应一下我们的辎重。”
石虎作梦也没想到,他的辎重已经被冯宠劫了。
原来,冯宠接到祖逖的命令,就把队伍撤出蓬关,隐蔽在中牟。等到石虎的队伍过了黄河,他立即把队伍拉到浚仪黄河边上,心里说,石虎还真听刺史大人的指挥。
第二天下午,石虎的辎重果然到了,冯宠当即命令他的水兵营士兵潜水迎击。水兵营的士兵大都在黄河边长大,每个人都是浪里白条。他们事先约定,潜到船下,先用力摇晃船只,石勒的兵大都是北方人,都是旱鸭子,船不摇晃还要晕船,一经摇晃,就毫无战斗力可言。果然,几经摇晃,石虎的兵全都趴在船上,冯宠的兵跳上船,把石虎的兵噗通噗通都扔下水,把几十只大船撑到岸边。说是辎重,其实都是粮食。夏天里,到处都是野草、庄稼,用不着准备喂马的草料,只带粮食就可以了。
这几十大船的粮食怎么处理呢?扔到水里最方便,但从小挨饿的冯宠舍不得。他想到了李头的家就在附近的村子里。他请李头的父亲动员乡亲们连夜把粮食运回村里,坚壁起来,那些船只,则溯河而上撑到中牟去了。
等到孔苌来到黄河边上,哪里还有船只的踪影?
石虎听了孔苌的报告,一下子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没有了粮食,这仗还怎么打?他让部下到附近的村子里去找粮食,一粒也没有找到,连人都没有一个,他慌了,他想速战速决,消灭了祖逖,立即回兵襄国。于是他命令:连夜攻打梁国!
士兵们都知道了辎重被劫的消息,人心惶惶,消息就像传染病一样,顿时感染了所有的士兵,有人钻到玉米地里,玉米刚刚卖线,还没长粒;有人去挖红著,红著才手指那么粗,吃了半天也装不满肚子。
入夜,石虎下达了攻城的命令,士兵们有气无力,但在石虎的淫威之下,不得不架设云梯,向上攀登。这时,老天爷也来凑热闹,一团乌云压过来,接着,雷鸣电闪,一个接一个地炸响,然后,瓢泼大雨从天而降。谢浮的士兵都冒雨上了城头,见石虎的士兵攻城,密集的箭镞向下射过来,登城的士兵非死即伤,石虎见此情景,一方面用马鞭抽打士兵,一方面大喊道:“攻城,攻进城里就有饭吃!”于是,开始了雨中的第二轮攻击。这一次,不仅城头上箭镞更加猛烈,身后也飞来如蝗的箭镞,前后夹攻,死伤更多,尤其是银屏的飞刀,一刀一个,刀刀不空。等到发现身后的攻击时,放箭的人早已钻入青纱帐,没了踪影。
这样强攻了一夜,除了城墙外留下了一层压一层的尸体之外,没有一个人登上城墙。石虎也一筹莫展,但他不甘于如此一败涂地,还是下了继续攻城的命令。
天已大亮,雨势小了一些,祖逖的士兵吃饱了干粮,在外围待命。祖逖看了看天,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他估计,经过一夜的战斗,石虎的兵力又消耗了许多,虽然在人数上对方还略占上风,但敌人的士气消磨得差不多了,他们必然不敢恋战,是该发起攻击的时候了。于是他命令:“迅速包围南北东三面的敌人,正面出击,要给敌人以重创。”
韩潜问:“西面怎么办?”
祖逖一笑:“让他们逃跑。”
“包了饺子算了。”
“不懂得困兽犹斗的道理吗?”祖逖扭头对刚从谯城过来的桓宣说:“派人举着你的大旗沿南北东三面奔跑。”
桓宣一笑:“明白了。”
祖逖说:“石虎不会想到你真的把他送到梁国来了。他说不定还会感谢你好客呢。”
众人大笑。
祖逖又给谢浮写了一道命令,命他看到外围开始攻击时,打开南北东城门三个城门,从里面发起进攻,形成内外夹击的态势。他把命令交给冯铁,让他进攻时射进城去。
祖逖估计各营都已做好准备,喝了两口酒,就率先纵马向敌人冲去。兵对兵,将对将,他要找的对手是石虎,恰巧石虎正在南门外督战,就挥剑直奔石虎。
石虎正在指挥士兵攻城,不防从后面杀出一员将领,忙问:“来将何人?”
“豫州刺史祖逖。本来只有你叔叔石勒才配跟我交手,没想到他只派了你这个毛头小子来,没办法,降格以求吧。”
石虎气得哇哇乱叫:“我日夜攻城,找的就是你,没想到你在城外。”
祖逖说:“这是豫州的地盘,我是豫州刺史,我在哪儿,我说了算。”
“那好,我就近取你人头便了。”
祖逖指了指他手中的剑:“谁取谁的人头,还要问它。”
一经交手,祖逖就感到这家伙的厉害。虽然祖逖剑法高明,但石虎有的是一身蛮力,他手使两根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还真不好找到他的空隙。祖逖的剑轻飘灵动,如影随形。他一面避免兵器相撞,一面伺机进攻。两人战了多时,不分胜负,倒也棋逢对手。
石虎激战之中,看见城外的敌兵如洪水般冲向他的士兵,一面绣着“桓”字的牙旗在雨中挥动,他的士兵顿时有些胆怯,有的甚至大喊:“桓宣来了!桓宣来了!”此时,城门大开,城里的士卒也冲出城外,内外夹击,他的士兵有些稳不住阵脚了。他一分神,两手慢了半拍,被祖逖寻个空子,狠狠一刺,急速撤剑,只听叭哒一声,石虎的一支狼牙棒掉到泥水里,一只胳膊流出血来,他顾不得伤口,也顾不得捡他的狼牙棒,一揽缰绳,马蹄溅着泥水跑了。祖逖的部下要追,祖逖拦住了:“穷寇莫追。”
石虎的士兵见主帅逃跑,军心大乱,无心恋战,夺路逃命去了。祖逖的人马向西追击了一阵,也都撤了回来。
祖逖集合队伍,开进梁国,命各营分头安排食宿,在梁国住了一夜。第二天,雨仍在不紧不慢地下。他命桓宣带银屏回谯城,谢浮回太丘,由梁国的坞主守卫梁国,他自己则率领嵩山营、明道营、淮阴营和北方营向西尾随石虎。然而,出城不远,他对各营的头领交待:“你们一路只须如此如此……我要先行一步,咱们在浚仪会合。记着,每天要把敌我双方的情况和宿营地通报给我。”交待完毕,带着几名侍卫钻进雨幕里。
我在从谯城(亳州)去梁国(商丘)的路上,特地绕道去了柘城,在圣慈镇拜访了泓水,凭吊了历史上的古战场,这是一条普通的河流,河的两旁,由杨树和桐树护卫着。在冬日的阳光下静静地流。这条瘦瘦的河,这条在河南省地图上也只是一条曲折的蓝色线条的河,由于在历史上经历了两次有名的战斗,而被载入史册。我坐在河边,虔诚地拜望它,它也用阳光给它的无数只眼睛望着我,悄悄对我说:历史已经证明了的,你还让我说什么呢?唉,战争,战争自有它的规律……兵法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商丘是我心向往之的地方,它是上古帝王之都,三皇之一的炎帝曾建都于陈(柘城)。五帝中的颛顼、帝喾都曾在这里建都。帝喾的儿子契帮助禹治水有功,被封于商,他就是商人的始祖。契的13世孙成汤,消灭了夏桀,建立商朝,建都于此。
商丘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里不仅是帝王之都,也是众多的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文学艺术家、科学家的摇篮;这里是第一个发明钻木取火的燧人氏的故里,这里是创造了中国文字的仓颉的终结之地。梁孝王曾在这里守卫睢阳,屏护了西汉。祖士稚曾在这里邀击石勒,建功于东晋。这里不仅出现了一批有特殊贡献的才子,而且涌现出了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和才女。这里是孔老夫子的祖居地;是庄子、惠施、魏元忠、张方平、石延年、袁可立、侯方域和巾帼英雄花木兰的故里;是司马相如、枚乘、邹阳、韩愈、欧阳修、晏殊、苏辙等文学大家的宦游之地;是大唐忠烈张巡的殉难之地;孟子曾在这里客居,孔子曾在这里讲学。汉高祖曾在这里斩蛇起义,颜真卿曾在这里留下墨宝,赵匡胤曾在这里发迹,范仲淹曾在这里读书讲学,苏东坡曾在这里题榜,苏三曾在这里吟唱,李香君曾在这里抚琴。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等无产阶级革命家曾在这里指挥大战……
商丘还是中国商业的发祥地。早在4千年前,帝喾次妃简狄,因吃玄鸟而生阏伯,阏伯的六世孙王亥发明了牛车。由于农牧业的迅速发展,使商部落很快强大起来,他们生产的东西有了剩余,于是王亥就用牛车拉着货物,赶着牛羊,到外部落去交易,外部落的人便称他们为“商人”。这就是把做买卖的人称作“商人”的由来。
我想说,商丘是一根红线,它把中国历史上许多珍珠穿在一起,成为一串美丽的项链,闪耀着华贵与雍容。
祖逖抗击石勒的北伐战争,就是它其中耀眼的一颗。
历史给了祖逖一个舞台,祖逖给历史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