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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稳妥起见,祖逖还是派人通知了桓宣和樊雅,做好迎击石勒军队的准备,令韩潜进驻谯城,命冯宠沿黄河密切监视石勒军队的动向。
一切部署停当,祖逖就留在虎牢关,准备迎击石勒的军队。
石勒回到襄国,立即对石虎说:“你可以出发了,我和祖逖约定,以黄河为界,互不侵犯。至少他的防范意识降低了。”
石虎刚要跪拜辞行,石勒说:“慢着,再说一遍,你的任务是突袭虎牢关,只要进驻虎牢关就是胜利。占领虎牢关以后,立即通知孔苌率领的后续部队,以你为先锋,绕过嵩山,直抵武关,占领宛、叶,从豫南打开局面。当然,还要留下一支部队固守虎牢关。你出发的同时,我还要派桃豹奔袭谯城,与你遥相呼应,使祖逖东西不能相顾。此战关系到我们能不能夺回中原,只能胜,不能败,一旦失败,我们从军事上和道义上就都输给了祖逖,从此,我们再也无颜进取河南。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好自为之。”
石虎走了。石勒问站在身旁的郭文:“我的部署怎样?”
郭文:“一个良好的愿望。”
“此举能否成功?”
郭文神秘地说:“要看天意。”
石勒不满地瞪了郭文一眼:“模棱两可!”
郭文对以:“到时便知。”
随后,石勒命孔苌率领后续部队跟随在石虎后面出发,他对孔苌说:“石虎占领虎牢关以后,你要立即渡河,与石虎会合。”
孔苌说:“如果他占领不了虎牢关呢?”
还未出师,就说这样的丧气话,立刻激怒了石勒:“你去送死吗?”
李矩得到石虎从襄国出发的消息,立即派人通知了祖逖,并且估算了石虎到达虎牢关的时间,然后就和卫策、祖涣过河去会合郭默、箕澹,一同向襄国进发。他还派出侦探,了解石虎军队行进路线,远远避开石虎。
到了预计石虎到达黄河的这天,虎牢关的营缮工作已经基本结束。祖逖命嵩山营和所有民兵清除施工痕迹,然后全部隐蔽在窑洞或者叫做猫耳洞里。嵩山营的士兵屡经战阵,倒还能够静心等待,民兵没有参加过大规模的战斗,兴奋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只是由于祖逖一再严令:保持安静,不许说话。没有命令,一律不准出击!人们只得乖乖地呆在猫耳洞里。
石虎到达黄河北岸的时候,已是半夜时分,黄河静悄悄的,只有浪花冲击出细碎的响声,当他渡过黄河以后,竟没有遇到一兵一卒的抵抗,过了黄河就是虎牢关了,他率兵从东门进入虎牢关,一路也是静悄悄的,他心里不禁佩服起他的叔叔石勒用兵如神。等到他的士兵全部进入虎牢关,他命士兵下马,封闭关门,搭建帐蓬。正在这时,关城上一支火把轻轻一摇,接着,成千上万的火把从关城上冲下来,呐喊声响彻云霄,转瞬间,火把已经把他的军队包围了。石虎的嫡系部队都是羯人,个个凶猛如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势惊呆了,但他们并不怯懦,立刻拿起兵器迎战。嵩山的民兵们初试身手,显得异常兴奋,他们手中的武器不一,武功套路各异,但目标一致,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流星锤,三节棍……一齐向对方头上招呼,一边打,还一边兴奋地大喊大叫,声势逼人。羯兵力大,凶狠,大刀舞起来虎虎生风,但嵩山的民兵身手灵活,闪转腾挪,使得羯兵的大刀刀刀落空。越砍不到对手越急躁,越急躁越容易失手,羯兵的势力渐渐弱下去。
冯铁自然是要寻石虎对阵。他事先已经和祖逖商量好了,祖逖只在关城上观阵,由冯铁来对付石虎,祖逖知道冯铁的实力,对付石虎绰绰有余,也就答应了。石虎仍然使他的狼牙棒。冯铁知道石虎的厉害,不急不躁,慢慢地和他玩,马下的石虎虽然丧失了一些优势,冯铁仍然不敢马虎,一招一式地小心应付。
夏至前后,是一年中夜晚最短,白天最长的时间点,刚过丑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石虎偷眼向四周一看,他的士兵所剩无几了,不禁心里一慌,冯铁抓住时机,在石虎胸前轻轻点了两下,石虎的狼牙棒掉在地上,两手保持着固定的姿势,两眼一眨一眨地看着冯铁,身子却一动也不能动。
虎牢关的战斗已经结束了,石虎的羯兵已经全部倒下,只有石虎以一成不变的姿势站立着。还有羯兵的两万匹马。祖逖从关城上走下来,围着石虎转了一圈,问他:“石将军,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石虎的嘴还能说话:“虎牢关。”
“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来呀?虎牢关正是关押老虎的地方。”
石虎不语。嵩山的民兵大声笑了。
冯铁请示祖逖:“毙了吧?”说着举起右掌。
祖逖还未表态,关城上有人喊道:“掌下留人!”
来人几个腾跃来到关城下。祖逖一看,正是郭文。他一改往日踢踢踏踏的步履,几步来到祖逖面前:“将军,借一步说话。”
郭文把祖逖拉到没人的地方,对祖逖说:“这个人暂时杀不得。”
“为什么?”
“一来他阳寿未尽,二来石勒薨逝以后,他还要当一代君主,石勒的赵国还要靠他败坏。到时候,赵国将不战自灭。”
祖逖已经对郭文深信不疑,他说:“你敢担保?”
郭文呵呵一笑:“我这么一把年纪还打逛语吗?”
“王安怎么样?”
“他已经是个将官了,石勒给了他几百人。”
祖逖走到石虎面前,对他说:“石将军,从谯城算起,你已经败给我四次了,你不是北伐军的对手,别再进犯中原了。”扭头对冯铁说:“放了他。”
冯铁不解地望着祖逖。
祖逖说:“放了他。”
冯铁在石虎身上又轻轻点了两下,石虎活动活动手脚,被郭文带走了。
民兵中发出一片叹息的声音,但由于大家对祖逖的信赖,谁也没有提出异议。
祖逖对冯铁说:“羯兵的两万匹马就分发给民兵吧。”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祖逖留下冯铁和他的嵩山营继续守卫虎牢关,许多民兵没有走,自愿加入了嵩山营。祖逖自己也留在虎牢关,等待卫策他们的消息。
几天之后,黄昏时刻,太阳照在虎牢关的关城上,血红血红的。卫策回来了。他身后跟着李矩、郭默、箕澹,唯独没有祖涣。祖逖心里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卫策沉痛地说:“对不起,刺史大人,我没保护好祖涣……”
士兵抬上来祖涣的遗体,祖逖撩开被单,看了一眼,他的心沉下去了,无限地沉下去了,身子晃了一下。此时,他意识到,不能在下属面前失态。于是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亲手把被单重新盖上,以掩饰自己的悲痛,然后挥手说:“抬下去吧。”
几个人同声说:“刺史大人!”
祖逖拦住他们:“别说了,打仗嘛,总会死人的,别人的儿子可以死,我的儿子就不能死吗?”他打发卫策他们去吃饭,休息,他自己则走到祖涣身边,默默地坐着,坐着……
嵩山的民兵撤了,关城上,只有冯铁的嵩山营驻守,虎牢关显得异常寂静,只有夜宿的鸟儿偶尔扑啦啦飞过,猫头鹰间或不怀好意地大笑几声。
冯铁来了,卫策来了,郭默、箕澹也来了,他们和祖逖围坐在祖涣的遗体旁。冯铁说:“刺史大人,请你节哀。”
祖逖问其它几个人:“你们的人呢?”
李矩说:“郭默和箕澹的部队回河内去了,卫策的部队回尉氏去了,我的部队回荥阳去了。”
祖逖说:“明天你们都回去。”
“不,我们陪你几天吧。”
祖逖说:“兵不离将。”
过了一会儿,祖逖又问:“桃豹的兵撤回去了吗?”
李矩答道:“撤回去了。”
祖逖说:“谯城无虞了。襄国打得艰苦吗?”
卫策说:“不算艰苦,石勒留下的兵不多。石虎带走了两万,桃豹带走了三万,孔苌带走了三万,襄国城里只有不到两万人。我们白天虚张声势地攻城,晚上只是摇旗呐喊,过了两天,石勒坐不住劲,派人把桃豹调回去了,我们在桃豹回到襄国的前一天就撤回来了。半路上,遇到孔苌的军队,我们本想避开他们,祖涣将军说,不如打个埋伏,消灭他一部分有生力量。所以我们埋伏在山坡上,夜里,孔苌的军队过来了,我们的部队冲下山去,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消灭了他的大部分士兵。祖涣将军就是在战斗中中了一支冷箭……”
祖逖叹了口气说:“祖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有战友们的陪伴,祖逖心里感到很温暖。经过一夜的煎熬,祖逖心中的悲伤慢慢减轻了一些。第二天一早,他和他的战友们登上了关城,太阳给关城,给远方的大山涂上了一层红色,也给浑黄的黄河涂上了一层红色,祖逖面对雄浑的河水,心中顿生一股豪气,他对战友,也是对自己说:“回去以后,要发动、鼓励百姓及时做好麦收、夏种,争取今年有个好收成。不管有多少困难,多少灾难,明年,我们都要北渡黄河,扫平北方,把失去的土地全部夺回来!”
上午,祖逖让冯铁派人把祖涣的遗体送到成皋,和他奶奶葬在一起。
石勒没有说谎,母亲的坟墓被他修整一新,墓旁用汉白玉栏杆围住,墓前重新立了一块高大的石碑,墓后还建了一座享堂,宽敞明亮,母亲的塑像端坐中央,塑像前安放着一座高大的香炉。连大姐住的房子也重新整修一新。祖逖在母亲的塑像前烧了香炷,指挥人们为祖涣下葬。
祖逖在儿子的墓前坐了好长时间,大姐和青萍也陪在他身旁。虽然未曾谋面,毕竟是自己的侄子,大姐在坟前抹着一把把泪水……
临走前,祖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两座坟茔,心里说:“石勒兄,你枉费心机了。”
青萍把祖逖悄悄拉住,问他:“你不去看看姐姐吗?”
祖逖没有说话。
事毕,天色已晚。祖逖没有回虎牢关,他把冯铁打发回去,自己和李矩、卫策、郭默、箕澹就近住在成皋的客栈里。
祖逖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这些日子他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和银屏的生离,和祖涣的死别,使他感到那样的孤单,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寒冷。虽然身边还有许多生死与共的战友,但是,亲人是亲人,战友是战友,谁都不能替代谁。
半夜里,他索性穿上衣服,走出门来,一个人向街上走去。一轮残月高挂在天上,照得大街上朦朦胧胧。走着走着,他来到了明月庵前。他知道,他最不应该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他不应该再和银屏相见,见了又能说些什么?他们已经铸成大错,再见面还有什么意义?但是,他管不住自己的腿,是他的腿把他带到这里来的。明月庵大门紧闭,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回想着他和银屏的初识,相恋,回想着他和银屏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回想着上一次在明月庵最后的会面,他的心碎了……直到月影西斜,他才怅然离去。
附:凭吊虎牢关
本书作者郝尊
走进虎牢关,你就会被它的气势所震憾。厚重的历史向你压过来,令你对它顶礼膜拜!
虎牢关建在大伾山上,东连成皋,西接洛阳,南屏嵩山,北临黄河,是洛阳的门户,入函谷关的咽喉,是历来群雄逐鹿的战场。关城用黄河淤积的黄土夯筑而成。是2800多年前周穆王柙虎之处。试想,可以把老虎圈养在里面,其险要就可想而知了。在冷兵器时代,它确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了。
史书上记载:祖逖曾营缮虎牢关。是这句话把我牵到虎牢关的。
虎牢关是历史上有名的古战场。是一个令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的历史遗迹。我来凭吊历史,寻找祖逖。
我到来的时候已近黄昏,薄雾弥漫在夕阳的色彩中,关城的中央,矗立着一块清朝雍正年间的石碑,“虎牢关”几个大字雄浑苍劲。石碑的北面,有吕布点将台的遗迹。高耸的城墙依然雄踞在关城四周,它已经在这里伫立了几千年,在暮靄中显得有些黝黑,大概是几千年连绵不断的烽烟濡染所致,在它的身上,不知是否录有当年鏖战的刀剑相击的余音和呐喊声,不知是否还有当年的断剑和箭簇?冬日的小草在风中瑟索,几棵灌木掺杂其间,更增加了几许沧桑感。我不知道,哪些黄土是祖逖添加上去的呢?这个问题是不会有答案的,它已经溶入历史的沧桑里。
虎牢关的东面,是当年的成皋,和虎牢关一脉相连,所以有的史书上也把虎牢关称作成皋关、汜水关。虽经风雨剥蚀,世事变迁,但城垣尚在,雄姿犹存,它和虎牢关一起,共同经历了几千年烽火连天的岁月。
虎牢关的北面紧临黄河,一条现代人修的柏油路把我引到黄河边上。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母亲河,它从远古走来,虽是冬日枯水季节,波澜不惊,水势平缓从容,但那气势,还是令人震撼!夕阳悬挂在它的上方,给黄河抹上了一层暗红。长河落日,衬托着雄伟的关城,让我穿越时空隧道,走进历史的长河!
楚汉相争,成皋一战,改变了项羽和刘邦力量的对比,埋下了项羽自刎乌江的伏笔。
三国时期,三英战吕布于虎牢关已是耳熟能详的故事。
公元618年,李渊在西安称帝,建立唐朝。然后东征西讨,统一中国,在李密所领导的瓦岗起义军瓦解以后,唐王朝所面临的主要对手就只有河北的窦建德和洛阳的王世充了,于是,李世民率领唐军主力围攻洛阳。王世充困守孤城,粮尽矢绝,急忙向窦建德求援。窦建德率十万兵马援救洛阳,很快到达虎牢关以东的东原一带。李世民留下一半兵力,继续围困洛阳,亲自率唐军进据虎牢关。几次小规模的战斗,窦军接连受挫,士气开始低落。有人劝窦建德率兵渡河西下,威慑关中,迫使唐军回师救援,但由于洛阳连连告急,窦建德部将又多受王世充使者贿赂,主张直接援救洛阳,窦建德不得不决定与唐军交战于虎牢关。窦军沿汜水列阵,与唐军由辰时战至午时,士兵又饥又乏,眼看支撑不住,李世民率兵出战,渡过汜水,直指窦建德大营。窦建德重伤被俘,全军溃散。
宋朝名将岳飞也曾在这里和金兀术展开过殊死的战斗,大败兀术的拐子马。
祖逖营缮虎牢关,自然也是意识到虎牢关的战略地位,以此来抵御石勒的南侵,他曾把石勒的骁将石虎“柙”在虎牢关里!唐朝诗人胡曾写道:“ 策马行行到豫州,祖生寂寞水空流。当时更有三年寿,石勒寻为关下囚。”
我离开虎牢关的时候,已经入夜,夜色中的虎牢关又是另一番壮美。金戈铁马,强弓劲弩,刀枪剑戟,摇旗呐喊,都岑寂在这浓浓的夜色里。我走了,留下的是对虎牢关的敬仰,是对历史的敬仰,是对祖逖的敬仰!
祖逖是东晋时代的一位爱国将领,是我心中的偶像。少年时代,老师就给我们讲闻鸡起舞的故事,激励我们发奋读书。说的就是祖逖和刘琨同在司州任主簿时,一大早,两人听到荒鸡的叫声,就相约起身舞剑。长大了,听年长的朋友说,祖逖是定兴人,解放初,他还见过祖村店村南的一块石碑,上书:“东晋祖逖故里”。这就又使我对祖逖产生了同乡的亲切感。为了对祖逖的一缕敬仰之情,把他流浪异乡近一千七百年的孤寂的灵魂带回故乡,我开始了寻找祖逖的中原之旅。
在短短的几年里,祖逖率领他的北伐军收复了黄河以南的大片土地,逼得后赵羯人政权的皇帝石勒向他示好,表示愿意以黄河为界,互不侵犯,并互通边境贸易,还在他的祖籍范阳国遒县的祖村店为他修箿祖坟,在成皋修整祖逖母亲的坟墓。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是个胜利者。可是,正当他积蓄力量,准备渡过黄河,收复河北的时候,却又出师未捷,忧愤而死。这是为什么?让我们沿着祖逖的足迹,慢慢地去寻找吧。
作者简介:
郝尊,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历任保定市第十届人大代表,定兴县政协委员。著有:散文小说集《唢呐人生》,长篇报告文学《神农的翅膀》,散文随笔《听竹庵夜话》,长篇小说《张弘范》,《血沃中原》。主编作品:《定兴民间文学集成》、《黄金台诗文选注》、《张弘范诗词评注》、《范阳韵》、《范阳新韵》、《丰碑》等。2014年里,在百集大型纪录片《记住乡愁》主题歌歌词全球征集活动中,歌词入选,并在CCTV4展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