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根据河北旅游文化广播系列节目《燕赵传奇》音频整理

主持人：韩伟/主讲嘉宾：褚亚玲

元曲渊源久 金声余韵长

韩伟：

下面出场的就是一韵千年的燕赵戏曲。早在先秦时期，戏曲就在华夏九州萌芽生根。到了金元之际，生长在河北的杂曲已经集齐了唱、念、做、打几个要点，形成了好听好看的成熟戏剧。这一段故事就从元杂曲说起，讲讲它跟河北的不解之缘。接下来，我们跟随石家庄学院褚亚玲博士，一起走进今天的《燕赵传奇》。

褚亚玲：

话说在几百年前，南宋跟金、元两国结结实实地打了好几年仗，这乱世里面杀出了各路英雄，这战乱之中成就了一处“河朔重镇”，这正是河北真定，也就是如今的正定。早年间，这里是少数民族进攻中原的战略大本营，也是他们的物资储备库，金戈铁马的日子久了，这一带就成了“天下之巨郡，四方之都会”。

韩伟：

想当年，咱河北的真定名声在外，就连马可.波罗的游记里也留下一段“夸真定”。真定之地，人杰地灵，就连守着这里带兵打仗的史天泽也是个正经的文化人。他自己是一个业余散曲爱好者，家里的儿子也是个杂剧写手。这一对父子都爱文艺，也喜欢跟文人墨客做朋友，日子长了，真定就聚下了一大批风雅之士，出了好些个名人大作。这其中打头阵的人物到底是谁呢？

褚亚玲：

那时候，河北有个戏曲界的大牌，被后人称作是“中国的莎士比亚”。提到他的大名，不光是地球人都知道，就连水星上也有一座环形山就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这位大腕到底是谁？估计您已经猜出来了，他就是咱们河北老乡关汉卿。

说起来，关汉卿家传的学问本来是行医治病，他自小耳濡目染，也成了这方面的专家。不过，他到底有着一颗文艺青年的心，虽说干着医生的活，可是却一直向往着那个充满了悲欢离合的小舞台。因为对艺术的爱好，对戏剧的坚持，就在金朝灭亡之前，关汉卿已经成了一位小有名气的戏剧作家。

但凡是文艺圈的人物，大多都有点不同寻常的个性，咱们说的这位他也不例外。关汉卿平生最愿意做的事情只有两样，一是写剧本，二是交朋友，交朋友也乐意选择自己这个圈子里的男男女女。他的朋友都知道，要是想找关汉卿，他不是在行院勾栏，就是在去往行院勾栏的路上。这其中提到的“行院”和“勾栏”又是什么地方？这就是当年的戏班子和大戏院。从这里也能看出来，关汉卿绝对是个百分之百的戏剧发烧友。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关汉卿在台前幕后染了一身风流倜傥的个性，成了一副狂放不羁的脾气。那些年里，他看过了草根群体的喜怒哀乐，尝遍了市井人家的苦辣酸甜，这样的滋味浸透他的笔尖，成就了一出出、一幕幕感人的戏。

有时候，关汉卿的兴头来了，他放下手中的笔，扮上一身的妆，披挂上阵亲自亮上一嗓。他的唱词说的全是自己的心声，在那一段最有名的套数[南吕•一枝花]《不伏老》之中有着这样的表白：“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我也会围棋，会蹴（cù）趵（bào），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自导、自演、自唱，这么看来，关汉卿简直就是这戏剧行里的全能选手，因为有这样的生活体验，他的剧本更合演员的心思，演出来，唱起来，也就更是那个味。比方说关汉卿的大作《望江亭》，《救风尘》，讲的就是这一行里的故事，那其中的主角也正是唱戏的艺人。

提到关汉卿的大作，不得不说说那部入选世界十大悲剧的《窦娥冤》。

这故事的脚本来自于古代传说“东海孝妇”，说的是这名叫窦娥的女子一生苦命，小时候就卖到人家家里做了童养媳，长大以后死了丈夫，又遭了恶人的欺负，临了临了被人陷害，死在一桩不明不白的冤案里。窦娥心里恨得慌，冤得慌，那一滴滴的苦水实在咽不下去，就成了那三桩震天动地的宏愿——要一腔热血不沾地下，飞上那丈二白练；要三伏天里降下瑞雪，埋了自己的尸身；要这片地方亢旱三年。

这段戏里，窦娥的誓愿成了真事；千百年中，关汉卿的作品成了丰碑。

生逢乱世，官家少年为何不求功名？

笔写悲情，酒中神仙为何万古留名？

褚亚玲：

早年间，曲坛之中有四大才子，除了刚才说到的关汉卿，还有一位就是白朴。相比之下，白家的条件很是不错，白朴的老爸在金朝的枢密院里任职，一国的军机大事他都知道，工资待遇那自然是错不了。生在这样的家里，白朴本来应该能在蜜罐里过上一生，安安稳稳地做学问，顺顺当当地考功名，可是这人间的事情，你往往是猜得中开头，却猜不着结尾。就在白朴还没成年的时候，金朝就遭了大变故，蒙古大军围住了都城，金朝上下人心惶惶。

那一年里，白朴的父亲跟着皇帝逃命去了，留下这一家子孤儿寡母，当妈的死在战乱之中，只有白朴跟姐姐相依为命。多亏了城里还有一位白家的知心人，他就是当朝的大诗人元好问。元好问人好心肠热，念着跟白朴他爹的旧交情，救了这一对姐弟的性命，又把一肚子的学问传给了机灵好学的小白朴。

好不容易等到太平日子，白朴的父亲又在南宋的朝廷里谋了个官位，没过几天，又跳槽到了元朝。就在白朴十多岁上，这父子俩人终于在河北的真定见了面，从此以后，就在这里定居下来。白家的老爸瞧着自己的儿子就心疼，心里想着一定要把这些年欠了孩子的全都补回来，他教着白朴写诗作赋，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凭着一根笔杆子找上一个好工作。

白朴在文字上面挺有天分，不管是诗赋还是文章，做得都是有模有样。不过，因为小时候经历过的那些悲剧，白朴对父亲规划的前途并不是那么上心，他眼瞧着蒙古大军杀人放火，眼见着亲妈死在跟前，打心眼儿里就不愿意在元朝的官府里做什么官。

有一回，白朴参加了一场宴会，那宴会上的场面生生地戳疼了他的心。当时，在元朝官员的府上，他见着了从前的皇室御用歌舞班，那唱歌的、跳舞的、拉琴的艺人强打着欢笑，元朝的蒙古贵族看得是乐开了花。血气方刚的白朴坐在边上，只觉得心里就像针扎似的那么疼，脸上就像烤火似的那么热。也许就是在那天，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再不踏进官场，再不追逐功名，就用那一首词曲，一声高唱来托付终生。

白朴这块金子虽然没有用在考场上，到了戏院之中也是闪闪发光。他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写成了十六种剧本：一出悲剧《唐明皇秋夜梧桐雨》把一段老故事写得荡气回肠。一出喜剧《裴少俊墙头马上》，讲的是一段民间的传说，那里面有个年轻姑娘名叫李千金，她的想法挺新潮，打算要追求自由恋爱。她天天这么想着，结果就在墙头上瞧见了一个好后生，这就是名叫裴少俊的男一号。这一男一女你有情，我有意，说什么也要在一起，他们不管别人的眼光，不顾外人的闲话，因为这股子了不起的勇气，终于得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白朴这一生里见证了人生的悲欢，也把这些动人的情节留作了戏剧当中的经典。

河北的历史上还有一位元曲大家，一首“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让他被称为“秋思之祖”，也正是因为这篇《天净沙.秋思》，他成了当年的文坛红人“曲状元”。他正是生在沧州东光县里的马致远。现如今，他的老家建立了元曲博物馆、元曲公园，这就是后人对他的纪念。

韩伟：

老话说——“春女思，秋士悲”，在秋天里发发牢骚吐吐槽，感叹一番人生苦短，这好像已经成了历代文人的保留节目。不过，咱们提到的这位马致远却用一首《秋思》说尽了人生万古愁，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坎坷，什么样的人生经历，让他生出这样的感慨呢？

褚亚玲：

马致远生活的时代正赶上汉族知识分子最憋屈的年月。那时候，蒙古统治者发了两道文件，一是说遵从汉法，二就是任用汉人，这话说得挺漂亮，可实际上那就是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肥皂泡。这事让很多汉族的文化人做起了当官发财的白日梦，可是日子一长，大伙没有一个不失望的。

马致远年轻的时候，也把这棒槌当了针，结果也没摸着什么好结果，他老大不小了，职场上也没见到什么转机，渐渐地就觉得心灰意冷，攒下了一肚子的牢骚。未来的日子怎么过呢？马致远干脆放下了名利场上的心思，一个心眼地想在道教之中求解脱。他拜在全真教的门下，做了一个“万花丛里马神仙”，岁数大了，他就过起了“酒中仙、尘外客、林间友”的生活。

马致远一心想要做神仙，不问世间的事，不操凡人的心，不过，他给世人留下了这样一部作品，那里面的故事却说尽了世道人心。这就是当年戏台上最红的宫廷爱情剧《汉宫秋》。

在这段故事当中，宫廷画师毛延寿收黑心钱，办缺德事，他坑了纯洁善良的王昭君，又坑了自己的祖国。最后引来了匈奴大军压境，逼着皇帝把昭君交出来。那皇帝的心里舍不得王昭君，又惹不起兵临城下的敌人，最后只好是忍痛割爱，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可怜王昭君一位弱女子，可叹她身上一把硬骨头，最后就在一条大河里了结性命，宁可自杀，也不去受匈奴的欺辱。

这故事里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王昭君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宫女，跟皇帝之间也没有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汉宫秋》里面的情节之所以这么深入人心，这其中的女一号之所以这么光芒四射，正是因为戏里点点滴滴都是马致远的满腹悲情，一字一句都是现实中映射的人生。

花间美人，名曲传世留取几许芬芳？

燕赵剧坛，好戏连台绽放几世光芒？

褚亚玲：

有这么一部戏，在当年，红遍了大江南北，现如今，依然有很高的人气。说起那里面的故事情节，估计没几个会不知道；提到其中的男女主角，那也一样是家喻户晓。这故事的名字就是《西厢记》，它的作者就是河北定兴的王实甫。

在今天，这《西厢记》的故事谁都听过，谁都会讲；不过，在元明清这三代之中，几百年里，这部剧本却被列为禁书之首。在《红楼梦》当中就有这样的一个细节——

《红楼梦》宝玉道：“好妹妹，若论你，我是不怕的。你看了，好歹别告诉别人去。真真这是好书！你要看了，连饭也不想吃呢。”

林黛玉那可是一代美女加才女，从小到大读了不少的好文章，可是这姑娘拿到了《西厢记》，只觉得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妙的书，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把一本全都读完了。书本已经放下了，还觉得回味悠长。

让林妹妹念念不忘的《西厢记》，最动人的就是“花间美人”的情调，王实甫的情致悠然，笔墨生香，正跟关汉卿横扫千军的气势互相辉映。百年之前的燕赵之地，剧坛上这两位才子就像诗坛上的李白、杜甫，是一前一后出现的双子星座。

当年，不单是前面说到的元曲界四大才子，另外有三十多位叱咤剧坛的风云人物都是咱们河北人。那时候，没天理的世道把文化人逼进了墙角，却让元曲绽放出夺目的光芒，那大胆的唱词，泼辣的唱腔，开辟了中国戏剧的新天地，创造了当时世界戏剧文化的最高峰。燕赵大地，就是培育元曲的一方沃土。

这正是：

关汉卿笔扫千军，《西厢记》“花间美人”。

开辟戏剧新天地，燕赵沃土育曲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