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艳菊

蛋糕店门口摆起长桌，齐整整地摆着两摞透明的包装盒，能清晰地看到盒子里一个个圆滚滚的金褐色月饼，鹅蛋那样大，表面一层酥皮裹着花生、瓜子、黑芝麻、冰糖及五颜六色的甜丝。

这是当地的一种老式月饼。外观平实，味道清淡，不似新式月饼花样繁多、浓烈甜腻。它就像我们普通人心底的旧时月色，柔和、轻盈，微微醉、淡淡甜，切切地让人怀念。

这家蛋糕店每年都会在中秋节前夕制作老月饼，很受欢迎，尤其是上了岁数的人，乘地铁换公交，大老远跑来排队买月饼。每当蛋糕店门前排起了长队，老月饼淡淡的甜香在空气里游弋，便会喟叹又到了一年中月色最美的时节了。

秋风起，木叶摇落，大地生凉，虫鸣夜夜开音乐会。皎洁的月亮像一个安静的听众，精彩处，洒在人间的月光更明亮了，若溪水一样婉转清脆，那是明月送给大地的掌声。这样的夜色又是静谧安闲的，很适合“暗香襟里闻，凉月吹灯坐”。

香是桂花香，楼下人家院子东南角上的小花园里种着一棵，碗口粗，枝繁叶茂，一树碎金子似的桂花在月光里轻舞。窗户开着，甜香一阵又一阵随着秋风浮上来。原本正开着台灯读一本小说，不经意间抬头见圆盘似的大月亮当空挂着，宛若一张慈祥温柔的笑脸。心里怦然一动，遂放下手中的小说，关了台灯，坐在阳台上赏月。小说里的爱恨情仇，是是非非，无非是在诉说着人性的复杂和人心的幽妙。而在一轮皎洁的明月面前，似乎那些精巧的伏笔和生动的语言，都失去了魅力。

望着静默不语又隐隐含笑的月亮，忽然灵光一闪，这月亮岂不就是万物混沌初开时，自然界送给人间的一部大作吗？虽然太阳给大地带来温暖和光明，但它有时不免有些暴烈了。只有月亮，温柔地俯视着大地上的生灵，抚慰着人间的苦难和忧伤。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张若虚的诗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古人今人写月的佳句颇多，但最能击中人心，具有时空哲理意味的莫过于这几句。

年年岁岁，人间那些悲欢离合大多是在月下演绎的。尘世的宏大和幽微，伟岸和平凡，高贵和朴实，聪明和愚钝，欢乐和痛苦……都在月亮的注视下成了一段历史，一抹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