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记忆中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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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天,我家的饭桌上总要掇上一个箅子,上面放着几块小红薯,可除了操厨的妻子外,我和孩子们很少吃,甚至对这些相貌粗劣的小红薯视而不见,没有一点食欲。就这样小红薯剩下了又馏上,馏上又剩下。

说来也无可厚非,“爱欲生于匮乏”,当今的饮食条件都比较好,即使村里比我家条件差一些的人家,饮食也不谓不丰沃。常有人感叹:现在的美味吃起来总是不如过去的香。

科学地讲,食物本身并没有质的改变,是我们变了。小红薯还是过去的小红薯,我们不再是过去的我们了。

小红薯体型孱瘦,相貌平凡,口味恬淡,掌厨的妻子没有过多加工,亦没有附带什么佐料。少了色香味的刺激,只以一种本真的面貌出现在饭桌上,除了制作者本人以外,我和孩子们都不感兴趣。

一连好几天,小红薯摆上又退下。不吃扔掉可惜,食之又不情愿,直到最后我也不耐烦了,便发牢骚:“饭菜应该按需求来做,买菜也要适度,孩子们不喜欢吃的要少买或不买,就是买了也变个花样去做,否则就是一种浪费。”妻子嗔怒:“这小红薯并不是我买的,是你家亲戚送的!”

亲戚?我有点疑惑,现在谁还会送这等粗劣的东西呢?寻常上门的礼物未必昂贵也需是正规和体面的,比如娃哈哈,比如特仑苏,比如达利园,一份价格一份情,方显亲切,送这种礼物的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普通的邻里或远亲,他自己不想吃,扔了又可惜,所以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一种是至亲,这东西至少在他心中珍贵和稀缺,因此送你。

“是谁送的?”我迫不及待地问。

“是你军家沟村的补生兼爷。”妻子漠然答道。

补生兼爷?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是初九,他来赶集卖甜草根,因为疫情的影响,村委通知取消了赶集,他便骑着一辆破旧的电动三轮车来到我家,一边充点电一边看望他的从侄女——我的母亲,还特意带来了一袋他自己种的红薯。

他是一个残疾人,早年在煤矿致残,右腿装了一根拐棍,走路须一只手扶着拐棍才行。

我完全能够想象一个拄拐杖的残疾人种这些红薯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况且,他的妻子前几年病亡,孩子在外打工,没有帮手,他只身一人,施肥、犁地、插苗、锄禾、刨收,并且要装车走三十多里路送到我家,这一系列工序他是怎样完成的?这些令我们不喜欢的小红薯饱含了他多少超越普通人的辛酸、时间和精力,饱含了他多么深沉和真挚的一片亲情!

多年以来,我们为生存为利益而忙碌不暇,变得越来越理智和精明,却丧失了人类最珍贵的东西——亲情,亲情就是交流,就是看望,就是那并不昂贵却融入了我们的时间和劳作的小红薯。

美食之所以成为美食,正是饱含了这种亲情,我们改变,是因为我们越来越缺失这种亲情。想到此,我望着饭桌上数天以来无人垂青的小红薯不禁心生惭愧,终于夹起一个咬了一口。

文稿来源:火箭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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