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大河报博览
绍熙三年(公元1192年)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一声惊雷炸响,陆游从梦中惊醒。暴雨敲打窗棂,无孔不入的寒气渗透薄衾,往事一幕幕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浮现。
宣和七年,他诞生在父亲陆宰回京述职的路上,官船摇摇晃晃,风狂雨骤,预示着他一生漂泊的命运。
同年,金兵南下,汴京沦陷。
12岁,在深厚家学的熏陶下,他成长为文武双全的少年。
16岁,他第一次参加科考,却因在策论中力主抗金,而被淘汰。
19岁,他第二次参加科考,又因在考卷中痛惜岳飞之死,讨伐秦桧,再次落榜。
28岁,他第三次科考,终于夺得榜首,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志得意满。
可他没发现,金榜上紧随其后的是一位姓秦的后生。
29岁,他冲击殿试时,却被秦桧记恨,压住了自己孙子的风头,被恶意除名。
30岁,秦桧病逝,他终于通过前辈引荐获得官职,踏入风云诡谲的仕途之路。
37岁,他因数次直言进谏,引得宋孝宗不快,被贬谪至镇江府任通判。
40岁,在历经几次贬谪后,因为有心之人诬陷他“结交谏官,鼓唱是非”,被罢官回乡。
46岁,他被启用为干办公事,前往南郑,指挥作战,那是他一生中最接近梦想的时刻,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仅一年之后,他又被强制召回,开启闲官生涯,心志愈颓。
51岁,他自号为放翁,向天下人诉说自己的愤懑、不平。
此后数十载,他在理想与现实中挣扎浮沉,白了鬓发,佝偻了身躯。
68岁这年,一场风雨惊梦,又将他拽入痛苦的回忆中。
良久,他发出一微为不可闻的叹息,披衣下床,将纸铺好,将墨研满,缓缓落笔。白字黑字,在此刻看来,却是如此触目惊心。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其二》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一首七言绝句,四行二十八字,浸透了一生的血泪。
此时的他,隐居在家乡山阴,眼见山河破碎,国祚飘摇,却无能为力。
再多的炭火温暖不了他日渐衰老的身躯,寒冰笼罩的心房。
但他却说,我不自哀。
但他却说,我不放弃。
我还奢望着有朝一日,这双枯骨般的手,还策马提枪,上阵杀敌。
少年时便苦练的剑术,一遍遍翻阅的兵书,都只为一场久久等待的厮杀。
这夜的风雨格外大,呼啸着,拍打着,就好像将士们嘶吼着杀敌的声音。
是那样激猛,壮烈,酣畅淋漓。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梦见自己骑着身披铁甲的战马,跨过冰封的黄河,实现了少年时的理想。
金兵的铁骑,再也不敢踏入他的国土半步。
可一朝梦醒,只剩寂寥与不甘。
怎么能不痛恨呢?
痛恨命运,痛恨朝局,痛恨流逝得太快的岁月,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为心中壮志拼搏一次。
他发出了无数次呐喊,但总是被淹没。
但一颗心,却始终坚韧不移,未曾动摇半分。
在陆游最真实的人生底色中,他是忠臣,是良将,也是爱国诗人。
他写下: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
弥留之际,他最在意的,还是尚未收复的故土: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此战不息,此魂不安。
忧国忧民不输杜甫,壮志豪情不让辛弃疾。
周总理曾这样评价他:
宋诗陆游第一,不是苏东坡第一。
陆游的爱国性很突出,陆游不是为个人而忧伤,他忧的是国家、民族,他是个有骨气的爱国诗人。
骨气二字,贯穿他的一生。
因为骨气,他明知会得罪当权者,还是一遍遍在考试中抨击奸臣,力主抗金;
因为骨气,他不愿与南宋朝廷虚以委蛇,被一贬再贬,压迫罢官。
因为骨气,他才成为了陆放翁。
凝缩在诗词史料中的只言片语,于他而言,是他漫长而沉重的岁月。
是不可重来,只此一回的人生。
但他还是选择了如此鲜活而滚烫地,依照自己的内心而活。
来时挟风带雨,去时悲壮从容。
他是陆游,一个值得敬佩的爱国诗人。
延伸阅读: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其一)
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
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此诗主要写十一月四日的大雨和诗人之处境。
前两句“风卷江湖雨闇村,四山声作海涛翻。”以夸张之法写大雨瓢泼,其声响之巨,描绘出黑天大风大雨之境,很是生动,波涛汹涌之声正与作者渴望为国出力、光复中原之心相印。
后两句“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转写近处,描写其所处之境,写出作者因天冷而不思出门,其妙处是把作者的主观之感和猫结合一起写。
这首诗也道出了作者处境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