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郑州的朋友，问——上面的人好蒙，还是下面的人好蒙？

历史告诉我们，谁都不好蒙，但，多数的贪官会选择——欺上。

“欺上”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起了网上一个段子：刚考上公务员的孙子，问已经退了休的爷爷——门口那条路好好的，怎么每年都要重修一遍？爷爷笑了笑，让孙子去把冰箱里的肉拿过来，然后又让他拿回去，如此几次，孙子不解，爷爷说，你看看你手里有什么？孙子恍然大悟——油水。

这种事，自古皆然。

古时候，最大的官家——就是皇帝。你看，名伎（非妓）李师师一口一个官家，叫的就是宋徽宗——赵佶。这种官家，是最大的冤大头，凡是沾边的，都在他身上捞银子（详见《师师姑娘，你好呀！》）。

就说离我们最近的——清朝。

大清鉴于大明的太监太霸道，把皇帝当摆设，所以，宫里的事务不用太监，设立了内务府来管，太监只负责伺候人。原本是想省钱和防止贪污，没想到，却造就了一个历史上最肥的衙门——冤枉钱，一个子儿都没少花。

内务府，不仅负责宫里的采购，自己还有各种名义上给皇帝进贡的基地，从黑龙江的鳇鱼、大马哈，到广州海关的英国自鸣钟，都从基地出，都归内务府掌管，内地还有数不清的皇庄，一个个都像《红楼梦》里的荣国府一样，都要向内务府定时缴纳贡品。皇帝加上数量不多的后妃（清朝的后妃数量不多），能吃多少？能用多少？最后，都是以皇帝的名义，便宜了内务府。

所以，有清一朝，凡是在内务府当差，无论官职大小，都肥得不得了。有这么多进贡的进项，原本是伺候皇帝的内务府，对皇帝也照样下得了手，皇上要点什么，都贵得离谱。

你看，嘉庆皇帝。

他，可是出了名的简朴皇帝，恨不得龙袍都打上补丁。他爹——乾隆，大手大脚，南巡北狩，东征西战，花钱如流水，留给他的国库并不丰盈，好在他爹给他留了一个和珅。可，国家多事，用钱的地方也多，他未雨绸缪，心里也恨那个“不着调”的爹，于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没事他就跟朝臣算账，包括跟内务府，生怕他们花多了。

可，论算账，怎么可能算得过那帮“人精”？换作现在，那帮人个个都是注册会计师，所以，算来算去，嘉庆只能挨蒙。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满朝文武一齐勤俭节约，其实只是为了讨好主子，大伙还真的穿打补丁的朝服来上班。其实，那些破朝服都是假的，害得京城的裁缝店，不做衣服专打补丁。

当然，蒙皇帝也有露馅的危机。一次，嘉庆跟群臣议事，嘉庆问一位军机大臣，你早餐吃的什么呀？大臣老实禀报，吃了4个鸡蛋。这可把嘉庆惊着了，我去，爱卿这么有钱吗？一个鸡蛋10两银子，你一顿就吃了40两！大臣当然知道主子被内务府忽悠了，但又不敢说破，只好回答，臣吃的鸡蛋，都是品相不好、破了皮不能上供的，一个不过几文钱。

等到道光（嘉庆的儿子）上台，他也很会过日子，只是比他爹要稍好一些，至少不再提倡穿补丁衣服了。有一次，道光出宫，在街面上吃了一碗片儿汤，感觉“味道好极了”，于是念念不忘，便让御膳房也做一碗。内务府不敢怠慢，筹划良久，跟道光禀报说，要做片儿汤，得成立专门的膳房，聘专门的厨子，设专官管理，总预算大概要几万两银子，除此之外，每年的经费，也得数千两。道光很天真地说，不用这么麻烦，宫外只需40文一碗，你们直接去买一碗不就得了嘛。不久，内务府回话——那家片儿汤店，已经关门倒闭（不管也得关，否则断了内务府的财路了）。没办法，心疼银子的道光，此后再也没吃过片儿汤，可怜啊……

后来，到了同治年间，内务府依然蒙皇帝。你看，同治结婚，需要采买皮箱，那时候最好的皮箱，也不过几十两银子，可，最后报销，每一对居然报账9000两。

直到大清垮台，溥仪关起门来做小皇帝，靠卖宫里的藏品过日子，内务府的“蒙帝术”还是老一套——但凡，卖出去的金银文物，只当金银卖，文物的差价都进了经办人的腰包。此时小溥仪，跟外面有了接触，知道那帮家伙在蒙他，但——知道了，也没辙。

官家采买，价格贵，弊端多，是因为对采买负责的，只有上级。上级也未必真的在乎，天下是皇帝的，他们何必操这个闲心。满打满算，只有皇帝一个人心疼银子，但，皇帝又天高地远。如果单独给皇帝采买，那更好办，一个人最好蒙，外面的事情不让他知道就是了。再者来说，皇帝忙得很，总不能事必躬亲吧，就算躬亲，一个人也了解不了天下所有的物价，毕竟他久居深宫，对采买一窍不通，对会计也茫无所知。

官家的东西贵，关键还是因为官和民是两分的。民供养了官，却不知道为何供养、该不该供养。对他们来说，皇粮国税是天经地义的，额外的搜刮，才被视为民脂民膏。原本作为民的商家，往往特别乐意在官家的采买中，获得利益，分一杯羹（现在也一样），从来不会意识到——他们占的便宜，其实就是民脂民膏。私人的钱，私人心疼，国家的钱，没人心疼。说起来都是民脂民膏，但，民没有这个可能去监督——钱怎么花，是不是用之于民。

你看，欺上比瞒下容易。上面的人总比下面的少，而且下面人多嘴杂，再精妙的布局，也有露馅的可能。说皇帝是家天下，但，这个家，实在太大了，皇帝一个人，即使心痛，也顾不过来。再说，所谓皇帝的钱，来源都是小民，没有预算限制，花超了，下次多搜刮点就是了。

皇帝也知道，那些鸟人都在算计他，反正钱会源源不断地上来，算计也就算计了，治理国家，还得靠那些鸟人。你看，赶上喜欢花钱的主子，不用臣子操心，他自己就花钱如流水。臣子也就顺水推舟，名曰把皇上的银子，花在皇上身上，实际上，不少都进了自己的私囊。

你看，从这点来说，所有的贪污腐败，都有皇帝的名义，皇帝都有份。

皇帝，其实就是一个冤大头式的贪污犯。

写在最后：

下面眼睁睁看着上面被骗，想提醒无门，只能狠啐一声——活该！

来源：82年的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