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块熟了的肥肉，没盖好，招来各种各样的虫儿，趴了个满身，黑压压的腻歪人。突然来了一条野狗，哪管上面有没有蝇子，蜢子呀，迫不及待地想一口气吞下，主人抄起棍子狠狠地砸了过去！它一闪，正好扫到它的尾巴骨上，它却呲着牙，咧着嘴，目露凶光，呜，呜呜着，向主人扑了过来！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民国二十六年）农历丁丑年，深夜，一声枪响划破了中华大地的宁静，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暴露出本性狰狞，悍然挑战善良！一场长达八年的血雨腥风拉开序幕。历史告诉我们本固方可邦宁的道理！

        十几辆“架梁车”（木制，独轮，中间有梁，两侧可以放东西的推车）装满瓦盆、瓦罐的队伍，正在赶往保定府（直隶首府）路上，给一家豆芽加工作坊送货。“宋哥，前面就是霸州了，赶了一天的路啦，咱们找个地方歇歇呗！”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跟队长老宋商量着。老宋气喘吁吁的说：“金佑，就你年轻，事儿最多，好吧，前边五里有个大车店，咱们打打尖儿，就歇啦，快走！”金佑高兴道：“这就儿有个奔头了！”说完撒了欢儿似的，加快了脚步。

       车刚停稳，伙计就打来水客套道：“几位爷，洗好了前面有饭！”

“好嘞！”老宋答应着。

“两毛一宿，烩饼免费，其他另加，先交钱，明儿可以早走，爷！”老宋问掌柜的，掌柜的回答的也干脆。

       大通铺随便躺，今儿店里人多，看来得挤挤了，老宋挨着老赵，都睡不着，说起闲话儿老赵问：“宋头，咱们窑厂是不是要关了，怎么回事儿呀？”

“听谁说的！”老宋好像有点意外似得看了看老赵，接着说：“不瞒你说，是真的，咱们这也是最后一趟了！”

“几个意思儿啊？干的好好的！”

“那天爷无缘白故的叫我过去喝酒，破天荒嘛！他说，老宋！咱们这帮老少爷们儿跟我这么多年，都有感情啦！这不，市长（温世珍当时天津伪市长）相好儿的兄弟曹丹寿，承包了个活，修炮楼子，这不图纸都在我这啦！真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我哪敢推辞，不要命啦！人家现在正时兴，给日本人干点事儿，谁敢惹呀！”

“那是好事啊！”老赵有点儿激动的说，“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长点心吧！挣多少钱咱不说，给日本人干事儿，将来那就是汉奸，卖国贼！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咱爷刚有点儿犹豫，那曹丹寿就急啦，说，耀天！你是学建筑的，空有一身本领，不为大日本皇军效力，你这是找蔽芾（推牌九时最小）呀！跟着我干能发大财，不过最主要的是你能帮我，我要是识文断字，哪里还能拎得着你呀！算你小子有福啊！耀天思来想去，左右权衡，为了不祸及全家，只好答应了！”老宋也替胡耀天的无奈深感同情。

“得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老赵嫉妒的说。

“我看这就是逼良为娼，赶鸭子上架，老赵啊，我把话撂这儿，你早晚得成为汉奸，不信咱们走着瞧！”

“不至于，不至于！”老赵嬉皮笑脸的附和着。

        三八年的冬天，天冷心寒，保定城硝烟的味道还未散尽，惊魂未定的保定人正在疗伤，车队犹如一飘孤魂行走在到处狼藉的街上，脚步急促，车轮吱吱，贯入春发豆芽加工作坊。“林掌柜，我们到了！”老宋站在院里招呼着。一位头戴黑丝绒六合一瓜皮帽，顶缀帽珠，间镶祖母绿宝石，一幅金丝眼镜架在瘦长得脸上，双耳硕大，微微短须，朝青丝棉袍裹身，千层底丝绒面双合衬棉羊皮锁边单梁布鞋，看上去干干净净的，稍显斯文的人，挑帘出门单手背肩，问道：“是胡老弟的人吗？”老宋抱拳拱手，“掌柜的！是，是，是！”

“德福！照应客乡，招呼伙计们卸车。”林益生吩咐道。

        林益生，己巳贡生，曾在冯国璋手下谋职司务，因小贪离辞没有被追究，因为有点人脉生意做的倒是顺风顺水。在天津认识了曹丹寿，在温市长哪垫了个话，便又苟且了日本屯军，做起了汉奸，小人得志，便做了个顺水人情，照顾了一下胡耀天。

       老宋从保定回来，胡耀天关闭了窑厂，付双倍工钱解散伙计，只有老赵没走，“爷！我想随你去东北，行不，”耀天没有反对。

      曹丹寿高兴的说：“耀天，按您的吩咐全已办妥，技工五十名，力工七百五，还有你我，工期五年，明天集合，后天出发，你看行不？”

“还有他，”胡耀天歪头瞟了瞟老赵。

“可以呀！多个少个不打紧，你说了算！”

       老赵在旁边低声下气的，不断地点头哈腰！

“好啦，后天走！”耀天干脆的说。

       他们主要负责北宁铁路（今京沈铁路）从唐山到奉天段按图定位规划施工，沿线设小炮楼为正圆型，地下一层，地上三层，第三层为瞭望台，瞭望口呈U型，内落三点八米，周长十二米，一二层为主防室，周边均分设方口，方口上下不对称满足四面八方无死角。一般驻扎两名日本人，七名伪军；据点设大型机关炮楼，在小炮楼的基础上，加建两室一厅二层偏房，基本满足吃、住、防，基本驻扎三名日军，二十五人伪军。炮楼与炮楼之间相距二三里，可以相互支援。

      冬天备料，其他时间开工建设主防御工事。

“起来！物资来啦，开始卸货啦！”懒根子（就是老赵）叉着腰不干不净催促着。

“光干活，不管饭，哪有力气干活呀！”力工们口头抗议着，个个懒洋洋的卸着车。

“他妈的，是谁在放屁呢，站出来我看看！一天没多少事，吃一顿饭还少吗？妈了个八子得，没拿工钱吗？饿了我这有面包，有酱牛肉，有钱管够啊！”懒根子牢骚着。

        这个时候胡耀天和曹丹寿回来了，“老赵，你在干什么！”耀天对懒根子呵斥道：“工友们！手里的活先放下，听我讲，咱们这里是艰苦了点儿，每天三顿饭，银元每天每人两块，我保证雷打不动，如果有人擅自克扣，告诉我，无论是谁我绝不客气！”说完瞪了一眼懒根子。

“是是是，爷，不敢，不敢！”

“继续干活！”

       人们鼓掌欢呼！

       曹丹寿向耀天竖起了个大拇哥，“兄弟，有你的，佩服，佩服！”

“混要混得有规矩！都是老乡亲，咱们还得回去呢！”

“有道理！咱们工程进度不错，我姐夫还夸你有能力，并且能干！说以资鼓励！”

“好！领导就是领导，有水平，百忙之中还没忘体恤我们，代我向市长表示感谢！”

“一定！一定！”

“不过，兄弟，咱们得考虑考虑利润，孝敬皇军的部分是固定的，政府和咱们的利润是二一添作五，可是咱们还得承担工钱，日常开销，到了咱们手里是不是有点儿腥气！你看……？”

“知道了！我有办法，准让你满意！”

“好嘞！兄弟，我相信你！”

“老祖宗圣明，先舍后得，先要博得皇军的好感与信任才行，我的曹爷！”

“明白，胡爷实在是高，还是您看得远啊！”

两个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