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说到这儿大五论打了一个喯,埋了一个关子,用商量的口吻和孩子们说:“嗯!天儿不早了,吃了晌午饭咱们再继续好不好?”
“好!”
“看看,老毛病又犯了,到了关键时刻,老小子总是拿捏一把儿,”旁边的甄大狗揭着他的短儿。
庄道全总是讲到啃节儿,故意歇会儿,让人们(一般都是小孩子)贡献点儿东西出来,大都是烟、酒、茶、糖、花生和瓜子什么的。最主要的是他喜欢热闹点儿,免得孤单寂寞,打发时间罢了!
大五论瞪了大狗一眼,啧啧道:“蹲着你那一堆好不好,别让鸡给你刨了!”
“成天骗吃骗喝,你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甄大狗阴阳腔着,“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指点点得!”
庄道全猛的站起身来,右手剑指,上下指点着甄大狗,气愤的说:“大狗呀大狗,憋在我心里的话我本不想说,你是个什嘛东西,你的所作所为让人不齿!低指标(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的一种措施)的时候,全家的基本口粮自己强行独占,致使你两个活蹦乱跳的小子早赴黄泉,娇妻短命,留下你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如今苟活于世,扪心自问你够奏吗?对得起那一撇一捺吗?”好家伙这一通数落。大狗的脸一红一白得,实在是挂不住了,结巴着说:“你你你……你……你这个天打雷劈的,恶语伤人六月寒,瞧瞧你,昂!就……就不……怕断子绝孙吗?”大五论冷笑着,“哼哼哼哼哼,可可!断子绝孙,断子绝孙!我老光棍儿一条,可你被光棍儿啦,可怜人!”大五论哆嗦着就要动手。平日里哥俩儿谁也不搭理谁的甄二狗赶紧跑过来,伸手抱住了庄道全,知道他练过几天,手还挺黑,“老叔,老叔,别和他一般见识!消消气,消消气!”大狗看有人过来拉架,上劲啦,上蹿下跳的假装往上冲,非要和大五论比划比划。人们都过来拦着,“欸!好了,好啦!”闹腾了一阵子,恢复了平静。
“提起三年自然灾害,仍历历在目,就是眼眉前儿的事儿。国家提倡大炼钢铁,超英赶美,同步建立全民所有制的人民公社,吃大锅饭,大搞工业建设,是国家第二个五年计划的重中之重!天公真不作美,粮食欠收不说,生活日用品等物资也相对贫乏,定量或凭票供应。天知道,那个时候老百姓有多难啊!”旁边半躺半卧,双手抱着头的邢玉贵说着说着,从他那微合的双眼中,淌出两行热泪,滑过满脸疲惫,痕出底色,滴落在早已面目全非的海魂衫上!
“可不!山药秧子和榆树皮都给吃光了,后来那个什么高级淀粉,倒是能吃个饱啦,拉屎又费劲嘞,弄得人们面黄肌瘦,走路扶着墙,大肚子脾(由于营养不良肝硬化)那年走了多少人啊!我记得真真儿的,六零年的冬天,那才真叫个冷耶,我们十几个半大小子,跺着脚哈哈着手等在食堂门口,盼着倒泔水,就为抢个白菜尕哒,没等跑过去早就冻在地上了,用手抠也抠不动,就趴在地上用嘴啃。那滋味,嘿嘿!就光过年似的!”贾宝贞自我陶醉地满嘴喷着白沫。
旁边的梁大有,有些不耐烦地拦了一嘴,“行啦行啦!就你知道的事儿多!”
“吆喝!怎么着?这是什么时候裤子破了,把你给露出来啦!老乡亲们,今儿都在这儿呐,那个年月里,咱们整个村就添了俩儿丁,你们家三多算一个,还有库头儿范铁良家的五痞子吧?就你们俩肥头大耳的有劲头儿,能做(读作:Zou)孩子!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吧?还敢教育我,真是的!”贾宝贞斜歪着身子插着腰质问道。
大有晃晃头揣起手,“没人儿搭理你,不懂人伦的东西!”说着躲得远远的,蹲下来不吱声了。
会计吴格非发着牢骚,“也是,我就纳闷了,那几年留了种子,所有粮食都上交了公粮,不够统筹的,借也得补齐,有意思不?”
“你小子呀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支持大三线,国家建设你搞呀?落后就会挨打!没有咱们的人民解放军生死一线,保家卫国,你能在这儿和和平平的过日子吗?好啦!干好本职工作,听党指挥,有多大能力就发多少光吧!”安树彬政策引导着,以遍概全。
最是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娘儿们堆儿了,针鼻儿大得窟窿能给你鼓起斗大的风来,能掀起江湖的恩恩怨怨,能搅起人世间的是是非非,还能让鸡毛满天飞!“你知道不,她婶,你见过老光棍和谁急过吗?一团和气是他的标配,唯独光这个大狗,死不对眼儿!”树德嫂和树和嫂亲叔伯妯娌俩咬着耳朵,呲鼓着。“嗯嗯,是真邪门!”树和嫂边应着边用胳膊肘儿搥了一下旁边的满堂大娘,“四娘,你知道不?”满堂大娘只是笑,不说话,低着头继续纳着鞋底咋,时不时把针还在头上划两下,不知道是习惯,还是对纳鞋底有帮助。旁边的宝贞妈插言道:“别瞎打听啦,知道了是病。”磕着瓜子抖了着腿儿的六姨娘(何万春的小老婆),撇嘴辣舌,慢条斯理地说:“就那么点儿肌巴事儿,有什么好瞒的,神神秘秘的,嗔是得!”四娘抬眼从花镜缝儿里狠狠瞅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示意她不要乱讲。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故意的,“大五论就是大狗的亲爹!”大伙的目光同时聚焦在六姨娘的身上,惊诧得看着她。随意间,让她道出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那是尘封了五十年,没人再提及的事了。当年,血气方刚的庄道全,看上了村西头老黄家的三闺女黄玉叶了。一个人儿的他春种秋忙就到黄家义务帮工,老黄是五凤无龙,着实挺喜欢他的。一来二去,玉叶儿看他生的高大威猛,要脸庞儿有脸庞儿,又能说会道,一表人才,周身上下都透着青春的荷尔蒙,偷偷撩他一眼,哪儿都痒痒!天!就是不遂人愿,有个做小买卖的老甄,省吃俭用,从牙齿儿上刮,攒钱啊!好不容易置买了两亩六分薄田,跟老黄还是地邻。平时抠门儿抠得不行的老甄头儿,今儿打发媳妇叫老黄过去喝酒。“老伙计,来啦!嘿嘿嘿,来来来,坐坐坐!”老甄满脸堆笑的客气着,“子豪他妈上酒上菜,我们哥俩得好好喝点儿!”老黄被这突如其来的殷勤,弄了个不知所措,“哥,哥哥哥!这,是鬼是妖啊,茬口不对呀?”老甄家里的把酒菜摆上,“大兄弟,你们俩慢慢唠,我外面还烙着饼呢!”老甄把酒杯摆好,打开了一瓶地方白,恭恭敬敬地给老黄满上,边给自己倒酒边说道:“开门见山,啊!媒人说咱们家的三儿出落得光仙儿娥噻得,年方二八,正值芳华。子豪!哦你大侄子,也正是当打之年,郎才女貌,不正是天作之合嘛,不知老弟意下如何?”老黄这才明白,盐打哪咸,醋打哪酸了,“老甄,客气了!按说是个好事儿,可是……”老黄停顿了一下,“嗨!你们迟了一步!”老黄头一低,端起酒滋溜了一口。“奥!几个意思?”老甄反问道,静听缘由。老黄双手按在盘着的双腿上,抬起头,“实不相瞒,丫头中意道全,我也没有反对过,你也知道我膝下无子,道全完全符合我心目中的女婿人选!”老黄诚恳地道出心声。老甄看了一眼老黄,再给他斟满酒,平静的说:“兄弟呀,看短了吧!庄道全一个孤户,风悬来的野种,又无家又无业,表面上看,好像倒是捡了个大便宜,依我看,等于是把闺女给毁了。跟我家子豪相比岂不是天壤之别,你说是不?”老黄不以为然地反驳道:“此言诧异,我求的是闺女满意我合适,虽然全儿孤门无户,但人品还不错,自身条件无人能及,看看咱家子豪,资质不坚,娇养独苗,唯诺唯从,春秋望闻至今,知他一二!”老黄最后一句不屑的故意拉长了个尾音儿,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把筷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知道你老小子不好对付,”老甄扑哧一笑,接着说“包庇着是买主儿,兄弟!咱们挨着的那块地你知道不?”老黄不耐烦的答道:“种了一辈子了我还不知道,为了个地轮儿跟我斤斤计较,不知道吵了多少次嘞!”老甄蔫蔫得一笑,一本正经的说:“事儿成划你三分!”旁边的老甄媳妇一听,狠狠掐了一把老甄,起身一阵风似的出去了。“空口无凭!”老黄信誓旦旦。老甄却毫不犹豫,“愿立字据!”推杯换盏间,棒打了鸳鸯,上演了悲剧!
等做买卖风尘仆仆回家过年的庄道全踏进村子,才得知玉叶已为人妻,犹如满盆热火被水浇了一个透,就着残温冒着鬼气!拾掇了拾掇在黄家自己的东西,垂头丧气地又回到了何家的场棚里,四面透着风,北窗户塞了一个包袱堵住,搬了两个棒秸(成捆的干玉米秸秆,当地人的俗称)挡住了棚门儿,行李铺在土炕上,和衣躺下直愣愣的盯着棚顶,绝望无泪!
听说庄道全回来的玉叶瞅了个空儿,来找道全,见了面就相拥在一起,哭成了泪人,直到人们找到他们仍不肯分开!
“爹!我没脸出门了,整整一年,都没让我粘过她,却生出一个大小子来,丢人!”子豪委屈着。老甄头看着没出息儿子,又心疼又生气,“小点声儿,生怕别人不知道吗?”老甄头背着手弯着腰来回走溜!“休了她算了!”子豪猛的一抬手,咳嗽了半天,刚好受点儿了一点儿又大声叫嚷着。“你个要命鬼,真不叫人省心㖏!咱休的起人家吗?啊!彩礼不算,上赶着人家,白白丢了三分地儿,三分哪!”咬牙切齿的子豪妈小声地拍着手骂着,缓了一口气儿跺着脚接着说:“长点儿心吧,你呀!正好成全了人家呗!忍着吧,就在茅坑里蹲着不拉屎,我就占着,占着,占着!”气的老甄头哭笑不得。
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人性使然,这点事儿也例外!“脊梁骨都被人给戳透了,说什么的都有,闺女!让爹活不?啊!让我活不!”老黄头儿斥责着年前儿刚回家门儿的玉叶。“报应!”玉叶不屑地回着。“好啦!嘴长在别人身上,咱管不了,爱说啥说啥吧!不过闺女,娘也得说你两句儿,即为人妻,现为人母,就得有个人样儿了,爹娘千错万错,事儿已生米煮成熟饭,算你懂事也好,孝顺也好,消停消停行呗?爹妈求你了,闺女!”黄妻说着说着跪哭在地抹着眼泪儿。“娘!好啦好啦,女儿答应你就是啦!”叶儿也扑倒在地搀着娘哭着说:“用了一年的时间给他留了一后,算是了了我们俩得情,问心无愧了!现如今该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了,把子豪爹妈叫过来,我有话要说。”
功夫不大,老甄公母俩,后面还跟着不情不愿的子豪,来到了黄家。相互打过招呼,除了子豪倚着门框站着,纷纷落座。“闺女,听说你有话要说,我们听听,”老甄头没了昔日的锋芒,委婉的说。只见玉叶冲大伙深深一躬,“不知道说得是对是错,望你们谅解,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计前嫌,一切安好!可以吗?”老黄头瞅了瞅老甄头。“哈哈哈!闺女是个敞亮人,我们就别给脸不要脸了,我做主啦!”老甄嘎嘣脆的应着。
一片乌云散尽!
后来,老甄头也许是有点气儿不出,给大孙子起了个名儿叫大狗,来年老二出生了叫甄德,人们都光他叫二狗!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六姨娘,意识到她自己好像犯了口舌是非,“闹着玩呢,别当真,昂!”
大狗刚才的火还没消,听六姨娘这么编排他,气压顶梁,飞身追着就打,“救命呀,救命!”一前一后消失在远处。
地球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该转转,亘古未变!困在大堤上的古北村人,重复着单调,迎着光明,苦中自乐!经过南水涌,北水顶,西水猛对任、文、大三县的磋磨,终于在一九六三年九月底看到了希望,经过政府得妥善安排,艰难的度过了那段漫长的汛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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