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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赤巴脚传奇
“赤巴脚”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独行大盗。他虽然出生在殷实之家,但自幼生性顽劣,落拓不羁,大雪天也敞胸露怀,还不爱穿鞋,赤脚奔走如飞。再加上他是1927年生人,那一年,蒋介石屠杀共产党人,全国反赤化,他老子就给他起了一个时兴的名字,叫克赤。因之,他才得了这样一个不雅的绰号。
赤巴脚不喜务农,专好使枪弄棒,练就一身功夫,蹿房越脊,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他又有一手好枪法,百步穿杨,百发百中。一日在西大坑玩耍,赤巴脚见其嫂在坑边洗衣,便戏言:“嫂子多日未吃肉,想也不想?”其嫂以为小叔子又在变着法地骂她,便回道:“小兔崽子啥时候也倒不出好沫(牛羊鹿等动物反刍,俗称倒沫)。”赤巴脚笑道:“ 嫂子又想歪了,我好心好意,你倒骂起我来了。”说着,他用手一指对岸:“你瞧,那不是大老财家的大公鹅吗?我打来你吃便了。”其嫂以为他是戏言,笑道:“只怕你没那本事。”赤巴脚也不答话,从怀里掏出“十子连”,甩手一枪,那只鹅“哑”的一声悲鸣,再不动弹。赤巴脚甩掉双鞋,挽起裤腿,飞奔过去,在水中捞起那只鹅来,足有十几斤重,走到嫂子身边说:“如何?晌午你只等着吃肉便了。”嫂子正色道:“你也不怕大老财骂你?”赤巴脚笑道:“那个老鳖一呀,敢放个屁算他胆大!”
原来大老财兄弟二人,财富颇丰,人丁却不旺。更重要的是,当家人老大弓长再华(“汉”字排辈,自取大名,绰号“大膘”)和老婆陈觉先(娘门大户,称九小姐)都是北京大学毕业生,书生气十足。他们这一对生活在民国时期的夫妻,从名字来看,都具有那个时代的气息。那时候,同宗人家大多已经贫困不堪,唯有他一家占有了祖上伟公留下的绝大部分土地资财。在那个匪盗丛生,恶人横行的时代,“大膘”曾数次被歹人绑票勒索,已经轻易不敢招惹是非了。打一只鹅,就算他亲眼看见,也只能忍气吞声。
传说赤巴脚酒量惊人,新婚第三天陪老婆回门,老丈人专门找了几个有头有脸能吃能喝的亲朋好友陪女婿。赤巴脚大喇喇地赤脚蹲在太师椅上,伸胳膊捋袖子,吆五喝六划大拳,直把陪客的一个个都喝趴下,尚不尽意,直着嗓门大喊大叫:“谁敢跟我来?”那女方也是一个大户人家,见他如此,生怕惹出事来,让人笑话,只好让丈母娘出面劝解:“相公,你喝点茶,歇歇吧。”赤巴脚见丈母娘软语温言前来劝慰,只得作罢。
这赤巴脚生来行事乖张,又机巧非凡,曾先后蹲了国民党几次大牢,都轻而易举地越狱逃逸。后来,桐河镇保安队长刘成恩率领大队人马,好不容易才将其围困在家中,又怕他枪法厉害,不敢靠近,趁着月黑风高,用柴草将其房屋围了一圈,点起火来,这才将他活活烧死了。
(六)倔二伯洗澡
某夏日,倔二伯锄草至晌午,热不可耐,正在西大桥外大道西端北侧水沟里洗澡,冷不防从大道拐弯处的北面闪出赵马妮、牛姑娘(媳妇的意思,有名泼妇)等一群大姑娘小媳妇赶西集(西集茶庵,东集桐河)归来。倔二伯远远瞧见,赶紧蹲在水中,高声叫道:“别过来!别过来!”意思是让她们停一停,好让自己穿上裤子。哪知母夜叉赵马妮根本不理会他这一套,对身边众人说:“走!热死了,谁耐烦等他老东西穿裤子,咱不瞧他还不成?!”说着用头上的草帽遮住脸,径直往前走。倔二伯一看,顿时急了,蹲在水里吧,水太浅遮不住,硬着头皮猫在那儿,脸上实在挂不住,日后让人知道了,岂不笑话。说时迟,那时快,他三脚两步跳上岸,拎起裤子,伸腿就蹬。一来老头儿心急用力猛,二来那裤子穿了多年,早已经布化线朽,只听“嘶”的一声响,竟被他登开了一尺多长一个大口子。
庄户人家一条裤子也来之不易,破了补,补了又补,不知几年才能缝制一条新的。倔二伯把这条裤子看做宝贝似的,全指望它遮羞盖丑,如今蹬破,如何不心痛?登时火冒三丈,脖子上青筋崩了老高,结巴着骂道:“娘那脚,谁不知道恁长个那!”一群姑娘、媳妇听他骂声,已明就里,忍不住“咯咯咯”地笑着侧身跑了过去。赵马妮也边跑边朝着身后笑着说:“老爷子,咱也没催你穿裤子,你怨谁?回去叫二嫂费个事,再补补吧。”
(七)无云而雷
古城叶县早已不见了昆阳时代的城墙,但是整个县城却焕发出了新的气象,满大街都张贴着红红绿绿的标语:“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增产节约,支援前线”。这些反映着新时代风貌的标语给这座小城平添了浓重而热烈的节日氛围。
父亲和民国(民国元年出生,因名之)七伯肩上扛着一端挂有竹篓的扁担,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们随着人流来到猪市上,突然间,空中响起了“轰隆隆、轰隆隆”的雷声。这突如其来的一阵阵巨响,使人群立时炸了窝。人们抬头看看天,朗朗晴天,万里无云。猪市上除了大猪“哼哼”、猪崽“吱吱”声,人们平静了许多,窃窃私语者有之,交头接耳者有之:“打仗了?”“是不是老蒋真的反攻大陆了?”“打仗也打不到咱这儿,那是打雷,是雷声!”“听老辈人说,‘无云而雷’是天鼓响。”“天鼓响,可是必有灾异呀!”
父亲和民国七伯无心细听那些议论,他们和卖猪仔的人讨价还价一番,很快就以满意的价格成交了,将猪仔分上下两层装入竹篓,挑起来就走,径直出了叶县西门。
此时正是1953年春,二人走了一程,不觉身上热燥起来,来到一家小茶水铺前歇歇脚。茶水铺人不算多,人们的话题也是在议论怪异的“无云而雷”。有人说,这雷验证了“天鼓”是真的有,城里人都在说斯大林死了,撞响了“天鼓”。这些大人物可不是凡人,都是天上的星宿,他们死了会惊动老天爷的。你看,这回应验了。
父亲和民国七伯付了茶资,起身上路,到了方城,看到街上除了司空见惯的红绿标语外,家家户户门口两侧都倒插着松枝或柏枝,甚感诧异。二人到了一家干店(专供商人住宿,又称骡马干店,很简陋的意思)歇了,问起街上家家门口插松柏的事,店老板说:恁大的事,二位还不知道。斯大林死了,政府吩咐家家插松柏,说是悼念。咱这儿有个老先生,学问大,他说,“无云而雷”谓之“天狗坠”,又叫“天鼓响”。古代都有这种事儿。那些占着星宿的大人物是生是死,都能撞响天鼓。那斯大林是何等人物,天鼓能不响?父亲和民国七伯听了,甚感惊诧。
第二天,二人出了方城,见一些农户在麦地里查看麦苗,他们一问,吃了一惊。原来早几天,刮了一夜冷风,将已经起身的麦苗冻坏了。
他们回到家里,到地里查看了自己的麦子,和方城的情况完全一样。父亲和民国七伯商议,麦子一坏,今年就是个饥荒年。猪仔得快点出手,晚了就卖不出去了。于是,他们在桐河街集上,找到经纪人刘绍周说:咱这猪娃来的价低,能比别人少一点就卖,结果很快就处理完了。
后来,父亲又下湖北一趟,在宜城及其周围乡下,推销了带去的镰刀、菜刀等小商品。为防饥荒,他买了六十斤大米带回家。待到自家麦地里一看,从那枯萎的麦苗根部又分蘖出了新芽。谁也没有想到,1953年的小麦竟然是一个大丰收,的的确确是一个十分罕见的奇迹!